周围的温度低得可怕,饶是玉罗刹这样寒暑不避的高手都需要披上厚实的外衣。在这样的低温之下,赤|裸的手掌触碰到冰冷的肌肤上,竟让人感觉出了些许不真实的暖意。
水晶棺内躺着的女子姿容绝色,虽然有一些病态的瘦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仿佛并没有逝去,而只是将生命定格在那个瞬间。
“阿鸢。”玉罗刹一寸一寸的用手指描摹着女子的脸,神色愈发的迷幻,他轻巧的翻身躺进了水晶棺中,就宛若一个晚归的丈夫小心的躺在了妻子的身侧。
他的阿鸢一直那么好,最懂他的心思,会斥责他胡闹,可是却会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就连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玉罗刹脸上还带着血迹的扑到她的病床前,手中拿着乌兹国皇室的秘药递到她的唇边,阿鸢也还是无奈的笑了笑,却还是张口吞了下去。
他的阿鸢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秘药呢——她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三阴绝脉还孕有一子,拖延到三十岁已经是极限,任凭这世上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丸,对于她来说都是无用的。
所以,她家阿玉这样仓皇的拿过来的药,的确是将她留住的不假,只是留住的,不过是她的尸体罢。
叶鸢曾经很多次和玉罗刹交代身后事,她说她想要回江南,也想到儿子身边。她说她干干净净的来,就化作一捧飞灰干干净净的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无数次跟玉罗刹描绘自己魂牵梦萦的藏剑山庄,细数着不能释怀的旧事,对藏剑叶家的执着就恍若渗入血脉一般,再也不能剥离。
叶鸢对玉罗刹说,她是最后一个藏剑,所以她应该回去。生前她耽于情爱,死后便应该达成夙愿。叶鸢还说,她是不合格的母亲,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让他小小年纪便埋名他府,父母离亲。生前是她力所不能及,死后便让她守护在儿子身边才是。
可是真的到了死亡将他们分开的那一刻,曾经答应得好好的玉罗刹忽然变卦。他屠戮一国,取得秘药,只是为了封印她死亡的刹那。
这样费尽心机的保存自己的遗骨是要做什么,阿鸢是知道的。她了解她的阿玉,那人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小变|态,老了只会更加变|态几分。
你看啊,你爱的人就是这样的自私吝啬,居然连你的遗愿都不愿意为你实现。叶鸢心里这样想着,可是看见男人已经哭出来了的表情,心里就柔软得一塌糊涂。叹息一声,她只能开口将那一粒苦的要命的药吞了下去。
“真苦啊,阿玉。”缠绵病榻多时的女子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玉罗刹的头发,含笑而逝。
真的好苦啊——有情皆孽,无人不苦的那种苦法。
那一天,让整个沙漠都闻风丧胆的西方魔教教主,就这样伏在妻子的床边,哭得像是一个失去了宝贵的东西的孩子。
玉罗刹没有按照叶鸢的遗愿将她火化,而是修了这样的一座冰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哪怕是叶鸢服了那所谓的秘药,玉罗刹也还是让人运来了许多的冰块,保证他的阿鸢可以陪着他——阿鸢不用陪他很久的,等到了他们的臭小子成长了起来,就换他去陪她。
将躺着的女子拥进了怀里,鼎盛之年的西方魔教前教主开始像个垂暮老人一样絮絮叨叨。
“阿鸢你记得叶孤城么?那孩子当了皇帝呢,你们叶家终于复国了,你开心么?”
“阿鸢你还不认识小且歌吧?那是你的小侄女,叶孤城那小子的亲妹妹。说起来都怕你吓一跳,她可是嫁给了你们藏剑山庄的大庄主呢。”
“哎,你说你那么崇拜的藏剑大庄主,其实是个暗恋自己徒弟还不敢表白的怂包,好容易踏碎虚空追过来,要不是小且歌心脉不全要用他来救命,他们还指不定要磨磨唧唧的多久才能修成正果呢。”
“阿鸢,他们的运气好到我都嫉妒了,我找到三阴逆脉的医治方法了,可是……可是太迟了。”
男人将脸埋在妻子的长发里,又怕眼泪弄脏了她的头发,转而别过了头去。恍惚忆起那时年少,初出江湖的明教遇见了淡然老成的藏剑大小姐,仿佛那时他还是宫玉,居然是一副爱哭的性子。
当街拽着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小少女的袖子嚎啕,曾经那样窘迫的场景,如今再想起来,却能够美好得让玉罗刹心都疼了。
后来江湖沉沦,他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般的存在。从宫玉变成了玉罗刹,他也时常会想,若是他的阿鸢知道了,会不会气得骂他呢?
——哪怕是骂他一句,也好啊。
玉罗刹想要紧紧的抱住怀里的身体,却不敢让她染上自己的半点体温。
许久之后,眼泪都仿佛凝结成冰,玉罗刹这才平复了些许情绪,继续道:
“阿鸢当姑奶奶了呢,小且歌和你家大庄主有了一对龙凤双生子,男孩叫阿翕,女孩叫璨璨。阿鸢你那么喜欢小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小且歌其实只有两成像你,不过他们的孩子却像了你十分。血缘这玩意,还真是神奇。”
“璨璨越发的大了,要是不看她额角的那朵破花,跟你五六岁的时候一个样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