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业跪到腿都发麻,上首的皇帝像是忘记了他还跪着,愣了半响才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下来,也没有提让季业起来,反而就那么一掀袍子坐在他身边,一张俊脸凑到他跟前,托着下巴看着季业。
少帝的眼睛里满是讨好:“怎么样?我刚刚演的怎么样?简直堪称影帝啊,世界欠我一个奥斯卡,要是能回去,我也走演员这条路,估计还能在娱乐圈混得不错。”
少年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突然停住了话,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一脸懊恼,“唉,我说这些干嘛,你又听不懂。”
少帝一脸无奈,又有些挫败,一把拉过还跪得笔直的季业。季业原本就跪得时间久了,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就被少帝一下子拉了倒下去。他的脸一下子凑近了,还能看见近在咫尺的少帝乌黑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季业微微皱了皱眉,板着脸立刻起身,跪着踱了一踱,然后恭敬的一叩到底,告罪道:“微臣冒犯,请皇上恕罪。”他低下头敛去眼底的震惊,心里却并不是毫无波澜,这个少帝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
那究竟为什么会对他一个陌生人如此亲近呢?甚至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如果自己存了害他的心思,他怕是已经死了好几回了。不过,自己现在做的到底是不是害他呢?应该不算吧,成万世霸业,掌天下大权,他只是在帮他。季业收起自己偶尔的胡思乱想,定了定神,不要被眼前的事情迷惑,这只是虚构的世界罢了,自己干嘛要当真呀,虽说眼前的少年真的很可爱,但是可爱又不能当饭吃,他只是短暂停留,马上,马上就会走的。
萧维看了眼动作诚惶诚恐,但是分明半点触动也无的小言官,觉得自己真是失败。他把盘着的腿伸直,正好能摩擦着碰到倒退一步跪的端端正正的季业。他歪着头看着季业垂下的头,露出光洁修长的脖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都不出现裂缝?
“不过阿业为什么一定要和太师起冲突呢,这个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还是你教朕的呢,我们不是说好要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嘛。”萧维有些不解,这种事情交给其他人就好了啊,现在惹得太师注意甚至是嫉恨,而他根本没有办法能护住他。
“皇上,您要知道,有些鸟来到世间是为了做他该做的事,而不是躲枪子的。”季业沉默了半响说道。他需要一个人来迁制住太师的注意,也需要有个人挡在皇上面前做这块踏板,而能够同时完成这两项的只有他。
季业不懂何为爱人,但是如果有人愿意为你生为你死,大概这世上没人能抵抗吧。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随意坐着的少帝还有他对面跪着的年轻言官,他们刚刚合演了一场戏,但是现在,不知是戏里还是戏外?
宫里的淑贵妃流产了,皇上彻夜陪伴,这一回坤宁宫没有什么动静,安静的不像话。整个皇宫陷入了死水般的沉静,隐隐有些风雨欲来的感觉。
大理寺卿已经为官三十载,历经两代,堪称股肱之臣,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到底有些底牌。不过大理寺卿邢隐怕是也知道没有好果子吃,再加上自己最大的凭仗也没了,干脆就鱼死网破。这一阵风波也着实让太师有些伤脑筋,但是最后还是血腥镇压了。
太师看着手下人传来的消息,暗自庆幸,幸好把大理寺卿处理了,虽说这个老东西最是墙头草,也算他在朝堂上的一大助力,但是竟然敢唆使皇上,冷落皇后,甚至还妄想借着淑贵妃肚子里的龙子再往上爬一爬。哼!他个一品大臣,还想爬到自己头上不成!太师将手中密信看完,就着烛火烧着了,看着慢慢烧尽的信纸,他的目光也变得晦暗不明。
皇城渐渐热闹起来,听说皇上听了言官进谏要举办一个才子宴,广纳天下有学之士,寻国之栋梁。这件事在民间引起很大的反响,毕竟现在的官员都是由中正官举荐,寒门学子无权无势的想入朝为官几乎是天方夜谭,但是这次的才子宴让他们看到的希望。
少帝登基不过三年,也没什么大作为,朝中之事大多都是由太师决断,人们渐渐都忘了还有个皇帝。这还是少帝第一次提出要操办宴会,皇榜上有言及冠的青年才俊都能携诗一首拜见,只要入了皇上青眼,何愁不能拜官入相,青云直上?
当然这对于不少大臣来说也是难得的喜讯,太师把持朝政,党羽更是划分了半数以上的高官厚禄,这让底层的官员很少有出头之日,而这次才子宴让不少大臣看到了苗头,把自家的儿子都塞进名单里。
这场声势浩大的才子宴越发成为皇城里上至百官下至白丁都要议论一二的盛事。
因为这场才子宴,太师手底下的人更是焦头烂额,而太师近来也是和季业很不对付,想着办法要好好整治一通这个不识抬举的言官,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但是没想到先动手的居然是平日里最护住季业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