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笛换了个话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断了的续弦上?”
刘季诧异的看着苌笛,疑惑她怎么问自己这种问题。他仔细的看苌笛明亮如镜的眼眸,里面反射出一抹宁静的淡蓝色。
那抹浅蓝色就像空谷里的幽兰,散发出的香气都是冷的。
苌笛浅笑安然,不避让刘季的打量。
刘季垂眸认真思索,半晌回道:“估计明年吧。”
哦,明年,明年就能喝上刘季的喜酒,后年说不定就能抱上侄子了。
苌笛轻笑,眉眼柔柔。
忽听得前方地面一阵树枝断裂清脆的“嘎嚓”声。
苌笛抬头看去,相隔不远的另一棵桐树下一身浅蓝色襦裙的吕殊绞着丝帕,双眼含泪,脚下还踩着一截断枝。
丝帕不受控制的无力飘落在地,吕殊捂着面庞跑开了。
啧啧,美人落泪了,吕殊好整以暇的勾起唇角看着刘季。
刘季看了离开的吕殊一眼,又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苌笛一眼。
“她走了。”他平静的说。
“我看到了,不瞎。”
苌笛突然大声笑了,银铃般的笑声飘散在周围。
“笑什么?”刘季被苌笛清越的笑声感染到了,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
事实上并不好笑,刘季甚至觉得心中有一分悲凉的味道。初见时的震惊诧异,到失落苦涩,他需要时间消化。
其实他本可以不必亲自来县衙,只需要通知衙役一声,徐县令自会派人去驿馆接子婴。
但是他想见吕殊,于是他问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你跟吕殊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跟她在一起?’
得知吕殊一家都在县衙,他踌躇迟疑片刻就选择了对父亲撒谎,赶到了县衙。他进门的第一眼就急于寻找那个浅蓝色的身影,可是他没有找到。
鼓起自己所有的勇气打算直面她,却发现那人根本就不在原地。
“今早上我和张子房有过一模一样的对话。”苌笛俏皮的对刘季眨眨眼,“然后他被我气走了。”
刘季睨了她一眼,有种嫌弃的意味包含在里面,“真巧,今早上我进城门的时候遇到子房了,幸好父亲在场,他才不至于当街胖揍我一顿。”
当时看到张子房出现在沛泽县,他是有过一瞬间的猜测的,后来在卖糖人的摊子前就印证了他的猜想。
苌笛作震惊状,讪讪笑道:“他脾气不好,你多多见谅。”
刘季淡淡的哼了声,侧头不看她。
苌笛咳了声,扯扯嗓子正襟危坐,正色道:“说正事。”
刘季把头转过来,神情闲适,唇角自然微微上翘,作洗耳恭听状。
“是这样的,由于我们要在沛泽县长住,所以打算将吕宅赎买回来。”苌笛顿了顿,又道:“所以想让你帮忙打听一下宅子的主人现在是谁,多少钱都没有关系,我们都要把宅子重新买回来。”
苌笛的表情郑重,明亮如镜的双眸诚挚的看着刘季,唯恐他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当年吕家败落,学馆被一个乡绅霸占,之后为了生计不得不变卖祖宅,幸好后来公子扶苏接他们一家到咸阳安家度日,才不至于沦落街头。
刘季伸手将落在苌笛肩头的一片桐叶拂去,只听得他声音浑和温敦,他道:“这六年来吕宅一直都是空着的,地契也在我手中,你们随时都可以搬回去。”
苌笛一阵惊愕,微颤着唇不知晓怎么回应。
“那伯父他……”
刘季摇头,“我没有让他知晓。”
当然不能让刘季父亲知道!否则的话保不齐他会提着五环大砍刀追着吕公跑。
苌笛深觉刘季是在玩火。
刘季说道:“等过两日徐小姐的及笈礼宴的事处理了,你随我到双曲亭取回地契吧。”
苌笛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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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鱼给苌笛留了饭,离开苌笛屋子的时候朝吕殊屋子的方向指了指。
苌笛边吃边答:“她是个坚强的,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坚强。”
答非所问,央鱼撇撇嘴,回自己屋准备睡觉了。
第二日,卯时时分。
苌笛依窗望去,徐娇娇住的院子早早掌了灯,仆妇丫鬟忙进忙出。
不过是个及笈礼,弄得比娶嫁还热闹。
她的目光冷了冷,自己的及笈礼是在子婴的院落里过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那时候只有扶苏送了她一根上好的羊脂玉发簪,还有父亲妹妹们的薄礼,哪像徐娇娇这个县令独女,及笈礼办得这般隆重盛大。
就连……就连那个人也忘记了自己的生辰,事后补偿了一根木头簪子。
明明都是吃穿不愁的高贵皇子,胡亥送礼物怎么送得这般抠门?!
莫不是街边的摊子上随便拣的吧?
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堵在苌笛的心口,钝得她心口生生疼。
她从首饰盒的隔层里找出那支朴实黯淡的木簪,放在手掌心上轻轻的抚摸簪子上粗糙不知几何的纹路。
暗叹自己真是没志气,一支木簪子就被轻易打发了,估计胡亥随手从路边摘一朵野花送给自己,自己也会放在心口爱不释手吧。
不过央鱼的及笈礼也快到了,不能过得太寒颤,再过两日去刘家取回了吕宅地契就要开始着手准备,决不能让央鱼受了委屈。
吕殊的房门忽然开了,苌笛看见吕殊抱着一大堆衣饰走去央鱼的房间。
苌笛想起昨天川先生说看见吕殊手提肩背了好多东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