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俞狠狠的一勒辔绳,马儿吃痛身体乱晃,何俞眼疾手快长腿一夹马腹,马儿在人群中停下。
苌笛淡淡的目光望过去,目光透着不解。
倒不是对他的到来不解,而是他一脸急色欲奋,仿佛在赶时间,仿佛能救下李斯一般的模样......
会么?
胡亥已经下了死令,刑场四周的高楼也埋伏着军箭营的百名弓箭手,锃亮的箭镞在正午的猛阳下闪烁着熠熠的幽蓝光点。
为了杜绝意外,弓箭手手上的箭镞头都淬了毒,那些幽蓝幽蓝的光点落在苌笛眼中十分刺眼。
酒楼上的赵高惊诧道:“刑部的何小侍郎?”
胡亥眼皮微动,李念玥却如打了鸡血一样疯狂的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跑到床边,赵高不着痕迹的侧了下身子,避免和李念玥身体接触。
那样子他会恶心得连早上吃的早饭都吐出来的!
李念玥死沉灰暗的瞳孔一看见下面潇洒翻身下马的何俞,就亮起明亮的星光,如同溺水之人在被水彻底淹进喉咙的那一刻突然看见了飘来的浮木!
她冲着下面大喊道:“何俞!何......”手并在半空兴奋的挥舞着。
何俞在下马之后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便转身一看,目光从围观的嘈杂百姓扫视到街道两旁的酒楼茶馆,并未发现异象。
李念玥被赵高捂住嘴抵在离窗边两步之遥的墙角,她的眼中满是憎恨,张嘴狠狠的咬了一口赵高的手指。
赵高猝不及防的被那个疯女人咬破了手指,一排整齐的牙印坑里渗出血珠。
“你......!”赵高气得指着李念玥说不出话来。胡亥在一旁尚未发话,他怎敢当着胡亥的面了结了李念玥。
李念玥愤怒的火焰还来不及发作,就已经紧张的趁着空档再跑回窗边。
那厢何俞没有发现异样后就转身往邢台那边走去,李念玥已经错失了良机了。她还欲再喊,赵高迅速的用手在她肩头点了一下,李念玥被堪堪定在原地,不能言语。
“恬躁。”赵高嫌弃道,兀自转身去窗边继续探视情况。
苌笛那时见何俞往后看就觉得奇怪,也转头顺便看了一眼,看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看到。
然而就在准备回身的时候,在那扇未阖的二楼窗户边......看见了赵高!
赵高也是一惊,连放在窗棂边上的手指都在那一瞬间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看见赵高是背影突然好似僵硬了一下,胡亥出声问道:“赵高,怎么了?”
“没什么......”赵高心虚的摇了摇头。
但他惊慌已经出卖了他。
胡亥起身走过来,裁剪得宜的墨黑色锦袍裹在他身上,十分的有王者霸气,斜挑向上的剑眉更添肃穆。
赵高暗叫糟糕,可胡亥已经几步跨了过来,同他齐肩站在窗边。
待胡亥在人群中找到苌笛时,苌笛已经回身继续认真的看着刑台上了。
胡亥微眯着眸子笑着看向赵高,后者被看得心里发毛,像是有人用柔软的羽毛搔挠他的心,痒痒的。
赵高干笑两声,道:“方才苌笛往这边看了一眼,好像看见我了......”他和胡亥来此处观刑,目的就是为了低调,不让别人认出他们来,这下倒好,被苌笛抓了个正着。
胡亥嘴边的笑意越加深意,赵高却是看不懂了。
胡亥笑道:“小笛看没看见我们,重要吗?”
赵高摇头。
这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一柱香时间,李斯就该行刑了。
胡亥眼底幽深一片,何俞为什么会来,他竟也不清楚。先前何俞是来宫中为李斯求过情的,被胡亥当场拒绝了。原以为何俞已经放弃了,没成想行刑当天却带着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来砸自己精心布置的场子!
何俞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踏上刑台。
主刑官是刑部尚书,是何俞的一个隔房叔叔,其余几个副官,也是何俞在刑部的同僚。
他们看见何俞一脸悲壮的从台下走到他们面前,各自小声低论了几句。
崔柔见情势不对,连忙推推苌笛的胳膊,急道:“何侍郎这是想做什么,莫不是想劫法场?”
早在何俞下马的那一刻,苌笛就觉得他的到来有猫腻了。
若是为了送终见最后一面,为何不是满脸戚戚悲凉,而是满带愤怒和一线希望,眸子里还充斥着势在必得。
果不其然,何俞在几位同僚面前堪堪站定,双眼如鹰勾般锐利骇人,他以往调笑般的声音褪去不羁,现在一本正经,其中的铿锵有力让人不可逼视。
“你们不能对李丞相用刑!”他浑厚坚定的声音传开来,让几个刑官为难的蹙了下眉头。
先开口的是刑部尚书,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警告,“何俞,你胡闹些什么!陛下下的旨意要在今天对李斯执行腰斩之刑,你莫不是去花巷子里喝多了酒,睡糊涂了!”
毕竟是何俞的叔叔,到底为他着想,不想他以卵击石做无用抵抗。
百姓的议论纷纷在此刻炸开了锅,本就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何俞却冒头出来喊冤抱不平,着实新奇。
何俞不紧不慢的伸手从背后揪出一个灰布包裹,把众人的目光转移到那个被灰布裹着的长条状的物什上面。
苌笛的目光也在一瞬间被冰冻住,那什么东西,为什么何俞会带着它来刑场。看何俞的表现和他势在必得的神情,那里面的东西应该是能把李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