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过了半,林花更明艳起来,从前那些羞怯着的,团着骨朵的,叫这夏风一熏陶,竟一夜之间竞相绽放了。一时间,花园中万媚千娇,惹得蜂蝶呼朋引伴而来,好生热闹。
赵氏过了早课,适逢天色暖起来了,也便伴着清晨朝露花香在花园里漫步。扶瑄“逃过一劫”,她面上也难得地露出了笑靥。
是日她正在花园中赏着芍药,却见花径另一头,维桢与莺浪一身紫藤花妆花缎的袍子拖于花园青石小径上,贴着金箔打着的芍药花钿,比园中那真芍药更艳丽。维桢见了赵氏,忙带着莺浪一道迎上前行礼道:“姨娘好兴致呢,今日夏风和暖,天上又有舒云挡着烈日,最宜赏花了。”
“从前晨时倒是少瞧见你。”赵氏笑道。
这话倒不假,维桢说是花径“偶遇”,实则却是打探好了赵氏几日行踪,专程与她“志趣相投”,讨她欢心来的,倘若平日,她一准是需睡至晌午的。
“方才去了扶瑄兄长那处探望他,托姨娘之福,扶瑄兄长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神色亦是一日比一日清朗了。”维桢恭敬道,“从长公子屋苑那处下来,便想着顺道来赏花了,正巧又与姨娘遇上了。”
赵氏瞧着维桢落落大方的妆扮,又配着那眉心一朵芍药,赵氏近来极是喜爱芍药,便每每留恋于芍药花前细巧,今日又见维桢贴着她最喜之花的花钿,不禁更是欣喜,便伸手去抚她鬓发,道:“你这般体贴你兄长,世家女子中,如你一般纯良温厚的女子,当真是不多了。”
“姨娘过奖了。”维桢欠身道,“可……”
“对姨娘无需隐瞒,但说无妨。”
“是维桢无用……还未叫扶瑄兄长倾心于我……辜负了姨娘一片厚望……”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怎了,瑄儿又冷淡你了?”
“是维桢不好……”维桢黯然道,“前时维桢去长公子卧房,兴冲冲带去了自己亲熬的燕窝盅,可扶瑄兄长便叫那初梦姑娘接过去摆在一旁,维桢想来,许是扶瑄兄长不喜食燕窝,维桢冒昧了……”
“傻孩子,与你何干呢,大抵是瑄儿大病初愈无胃口罢。”
“而扶瑄兄长与我说话时,似总有芥蒂,眼瞳总偷觑着一旁的初梦姑娘,又许是维桢敏感多心了……请姨娘见谅。”
赵氏微微颔首,似了然了维桢言下之意,便安慰道:“维桢莫难过,你自小生养在深闺大院,不谙世事,不知那般一路风尘飘摇上来女子的心计也是情理之中,你且怀着你那颗纯真之心,这才是女子最宝贵之物。瑄儿那孩子不过一时被新鲜野花蒙蔽了眼,归根结底,他的心是澄亮如镜的,而你,守住那颗纯真之心才最为难得。”
“姨娘教诲得是……”维桢黯黯低下头去,神情颇有些落寞,直叫赵氏更生了些心疼,道:“稍后用过午膳,我与你一道再去瑄而那处探望,我早前缝制了些辟邪香囊,便由你送上与他,瑄儿是个聪慧的孩子,其中之意自会明了。”
“维桢想来,如今放勋兄长回来了,他那处只有云澄一人服侍,领膳沏茶,有些力不从心,而放勋兄长从前又夸赞过初梦姑娘,倒不如,由姨娘做个主,将初梦姑娘赐予放勋兄长暂且服侍,扶瑄兄长听闻有谢老爷前时禁令加深,也无需仆从婢女服侍。”
赵氏听罢,瞧了一眼维桢,她自是知晓维桢心思:“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我自心中有数,切记,欲速则不达,断了贪念,方有精进。”
维桢恭敬“嗯”了一声,心中却埋怨着赵氏事不关己才落得慢慢吞吞的姿态,还与她讲扯佛学哲思,果真其人是依傍不住。维桢面上虽仍殷切地笑着,而心中却已盘算着如何再催促尔妃承诺的那桩皇帝赐婚一事。
由于时下宫中并无额外喜事恩泽,尔妃素来又为人谨慎,从不向皇帝提此类例如“召妹妹入宫相见”等关及自身的请求,故而维桢仍是见不到长姐,便只好再去书一封,写得言辞凄厉,又滴了几滴茶水与纸上拟泪涕涟涟,当真女儿家去亲字催婚事,是古往今来从来轮作不齿笑谈的,可维桢亦是黔驴技穷了,只好依托长姐尔妃那一根救命稻草,况且,维桢长作这么大,早已在世家贵胄交际中练就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更不知面皮为何物了,素来只奉信但能成事,不究手段。
这封信笺一去,便又是漫长的等待。
维桢此间见赵姨娘终究是个怂人,在扶瑄一事上从不敢有大动作,边转而去攻放勋,企图自他那处撕开口子将初梦要来服侍,可放勋心中如明镜似的,回应得无懈可击,她遂也放弃了于放勋身上花心思。
正在事件一筹莫展之际,宫中却来了回信了。
维桢将烫金绢丝纺作的信展开来时,手是颤动的,每一个字皆是如获至宝,每一行句边是一方定心丸药。毕竟皇帝金口已开,断无可能收回的。
维桢妹妹,
见字如面。近来在乌衣巷中过得可好?妹妹之事,长姐从来是极上心的。在宫中,陛下亦是颇为关心王谢世家,前时听闻他误服毒药,陛下想来,彼时来提赐婚一事也不合时宜,如今扶瑄公子在妹妹照料之下转危为安,又增进了妹妹与扶瑄公子间相互扶持的融融情意,竟也算因祸得福了。如今扶瑄公子奇迹般地脱险,陛下亦是很高兴,已派国师算了吉日,下月初八昭告赐婚一事,长姐想来,赐婚亦可算作对从前中毒一事的冲喜。既是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