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熠顿步而思,良久,竟被说得又有些动摇了,桓皆诛心,司马熠年轻气盛,不堪落败,正中了桓皆激将之计。他道:“那……好!明日此刻,你再敢欺孤,你这项上人头便给孤割来当小球踢!”
桓皆心中稍觉松懈,连连拜谢了司马熠,虽又得了一天宽裕,可时间紧迫,当下不再多言便退离了太极殿,那马车早已在掖门外候着他。
“桓冼马,陛下那处澄清妥了么?”驾车车夫亦是很心焦,桓皆身子还未入车内便问个不停。
“不回南岭王府,将我送去一处地方。”桓皆若有所思似的,又道,“此事千万保密,我不会亏待你。”
车夫迟疑了下,旋即听得那马鞭又扬起落在马儿丰腚之上,车轴激荡着往漆黑夜幕下奔驰而去。
今夜星辰寥落,虽马车所行之径一路灯火幽暗不明,但仍是望不见夜空之星,两旁街景参天古木悉数蒙上了黑色面纱,一幕一幕飞快往身后急速倒退,来不及判断身处之地,那景又登现了新楼宇,又换了香树花,一切转瞬即逝。桓皆往外望了片刻,也无处可望出些所以然来,便放下车窗帘子兀自静思,可又哪里静得了心,如今已是皇帝的刀架在脖子上,千钧一发,迫在眉睫,明日此刻,需看分晓。
“到了未?”桓皆想着想着便更急了,不住地催促着马车夫。
“桓冼马,快了快了!已是抄近道去了,可容小的多一句嘴,这深更半夜的,桓冼马去那处做何,要说玩乐,这时辰也应属摆花街上热闹呀。”
“不该问的莫问。”桓皆训道,“你只管快些将我送去,好处少不了你,但倘若你与旁人多一句嘴今夜我的行踪,那坏处你也自己掂量去!”
车夫赶紧收声不敢再说,又狠狠挥斥了一道马鞭似回应桓皆似的,过了少顷,马车便止步于蓬莱酒舍门口。
“回去罢。”桓皆伸手掏衣,将他整袋荷包赏赐给了车夫,“回去倘若成济管事或王爷问起,便说我去摆花街了,若他们问起皇宫之事,便答我自心中有数,按部就班,安定稳妥,叫他们不必多虑。”
车夫有些惊诧这沉甸甸的赏,但不敢多言,回了声“好”便依照吩咐驾着马车回了。桓皆直至目送那马车听不见铁蹄之音才敢动身,粗略环顾四下,只见一片苍茫夜色,此地大抵阴湿又起了些雾霭,四下无人烟,也无跟踪的迹象,眼下事态紧急,也无暇顾及旁的,先是解皇帝那处杀头的燃眉之急要紧。
桓皆火急火燎,手忙脚乱扒开前时捉维桢时劈开的乱草藤蔓小门便跻身入内,除了冰室外的三层连环锁,推门便入。
室内一片漆黑,无人添烛之下,那烛火早已撑不过一日灭了。
似人听闻有人来了的声响,维桢奋力扯起嗓,却虚弱沙哑地喊着:“来人……呐……救……命……”
“腾”的一声,桓皆用火信子引燃了冰室中备下的烛火,一张半明半暗,利欲熏心的面孔又如幽魅般在这阴冷洞内飘荡起来。
维桢微微睁开眼,虽她丰肥,可到底娇贵,数顿未进食便叫她觉着分外虚弱支持不住了,正半睁起倦怠的眼,桓皆那狰狞面孔直愣愣地往她眼内送,桓皆面孔离她极近。面下秉着烛火,更添阴森,惊得维桢瞬时失声惊叫,臂身乱颤,一阵急促的锁链响动狂躁而起。
“桓……桓冼马……维桢错了……求赏维桢……一口……吃食罢……”维桢好容易拼劲全身气力讲话讲完,可桓皆充耳不闻,理也未理,他方才凑近维桢身旁不过是为了秉烛寻人。
可桓皆要寻之人却一动不动,如蔫败落花般垂首俯身而卧,毫无生机。
“初梦——”桓皆轻唤着她名,将她翻弄过来,胆战心惊将两指伸至她鼻下,心中祈求着不要……
静候了片刻,那温热略带湿润的鼻息淡淡萦绕桓皆指隙,叫他无上大喜,忙将榻上女子肩头扶起,一声声恳切唤着她名。
她身子仍是烧得滚烫烫,如这阴寒之地怀抱暖炉,可桓皆心头却并不觉暖融。
初梦伏在他身上,任由摆布,虽气息尚存,可这情形也未好到哪里去。
“初梦——醒醒——我问你几句话你再睡!”
可桓皆当下又未带太医过来诊治,长夜漫漫,她病情须臾之间皆会恶化,可将她带离此处又不可为,毕竟她此刻是桓皆手中最后筹码。
“我瞧她是死定了。”那一声哼笑自维桢口中发出,奚落初梦起来她倒比前时有了力气。
“初梦——你醒醒啊——”
桓皆咆哮如雷,一腔怒气正无处发散,偏赶上那维桢戏谑,二话未说抬掌便又赏了维桢一巴掌,男子打人力道到底与女子不同,维桢在幽暗中被这一掌扇懵了神,良久未苏,只不可置信地睖睁着眼,口中似有血腥之气淡淡弥漫,顺喉而下,而耳畔仍是嗡嗡作响。
“初梦——你说啊!那字里可有玄机?”
回应他的却仍是死一般的沉寂,冰室四茫,空余桓皆自己的回声焦急却无力地回荡。
桓皆凝着初梦那面庞,虽火烛不明,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清沥面色,白惨惨比那石灰包浆过的墙壁更清白。桓皆也知大事不好,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忽的双臂一撒,将她撇在床榻上,兀自跑了出去。
半是为了寻太医来救命,他心中对初梦若说全然斩断情丝便是假的,而更多一半是为了他自己荣华富贵,桓皆素来务实得很,初梦这头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