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碧空手不离剑柄,生怕一不小心白驹过隙就会飞走。
他对两旁的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并不感兴趣。走在卓藏锋身后,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悬在腰间的宝剑每颤动一下,前方少年就会做出某种决定。
这柄跟随了他几十年的白驹过隙,感受不到他的招呼,感受不到他的元气,贺碧空甚至怀疑下次遇到强大的对手,自己的意念能不能掌控这柄剑?
大概熬鹰人看到自己熬出来的鹰不听指挥,却落到别人的肩头,就是这种心情了。
再往前行,前方露出一所幽静的小楼,门前花影婆娑,地上青石铺路,可能刚刚被人拖洗过,上面还残留着水渍,干净得让人不忍踏脚。
卓藏锋不由向里面望了一眼,只见里面一个花池,池内百花争艳,曲径回廊,小桥流水,竟似一处风景秀美的园林。
然而在这等春日美景下,一个背着长刀的少年站在水池旁,仰头望着前方的小楼,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不是卢无恙吗?难道他也喜欢这风月之地?卓藏锋索性停下了望着他。
看他的样子似乎站在那儿有一些时辰了,怎么没人接待?想起他衣着寒酸,青楼鸨母的势利眼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卓藏锋想到或许他拿不出钱,于是就踱了进去。
卢无恙听到背后有人走近,并没回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卓藏锋与贺碧空两人走近庭院内,一个五十多岁的鸨母立刻迎了出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公子也是来观看剑舞?果然有眼光,晓晓的剑舞在长安可是尽人皆知。这次只请了十二名世家公子,他们都是携带厚礼,否则也无缘一见。”
卓藏锋知道她是在隐晦的说明身价,不过既然来了,虽然没带多少银两,这个热闹还是要看看。
“银子不是问题。”然后望着卢无恙,问道:“这位公子为何无人接待?”’
鸨母原本皮笑肉不笑的肥脸立刻一沉,“他拿不出银子,自然不能入内。大家都知道我们晓晓是卖艺不卖身,绝不单独接见任何客人,只要她舞剑,最少有二十名看客,这是老规矩。”
这些话勾起卓藏锋兴趣,心想这样的女子倒是也极为难得!不知是出淤泥而不染,还是故作清雅?
盛唐青楼妓馆中流行一种剑舞,清倌人以剑配合舞步翩翩起舞,一般由四人协调完成。女子婀娜多姿,矫健迅捷的身影在漫天剑光与奇异的韵律下,让人心驰神往,流连忘返。
卓藏锋好爽道:“让他进去,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
鸨母见有人替那寒酸少年出钱,多了一份进项,自然不会拒绝,连忙叫出一个十八九岁的丫鬟领着三人走入后院。
卢无恙已认出卓藏锋,对他的慷慨只是略一点头,算是感谢,先一步而去。
穿过一道月形门,眼前更加开阔,一池清水中间建了一个小亭,亭边四个大红油漆的立柱,亭子正中是一块圆形的汉白玉石块,曲径通幽,小亭四周连着一圈回廊,下面摆放着桌椅板凳,许多华服公子,富家商人等等正坐在回廊下品酒谈论。
卢无恙悄悄走过去,捡了张最偏僻的地方坐了,对桌上摆放的酒水瓜果竟似未见。他的眼睛只顾盯着那个空落落的小亭,似乎是在等待舞剑的清倌人到来。
卓藏锋同贺碧空也端然落座,反正方才把莫雅交给他的一锭银子随手抛给了鸨母。眼看对方喜滋滋而去,此刻再望着面前的酒水,也不管好坏,先给贺碧空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斟满。
对面回廊下做着几名富贵子弟,满嘴油滑,离他们不远处的回廊下,则是几名神态较为稳重的公子,其中有个人十分面熟,卓藏锋想了半天,这几个人也曾经参加过青云榜元气测试,看来他们也是青云榜考生。
那几个人似乎也认出他,不住向这边张望,偶尔还窃窃私语。
亭台后面有假山一座,别出心裁种满了花树,微风起处,池水轻轻荡漾,花香随之也浓郁起来。
一阵金铃声响,一个身着绯红色襦衫长裙的少女翩翩而来。
卓藏锋看她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眼眉精致,秀雅动人,长裙下摆拖地而行,腰际束根华丽的宝剑,大红色剑穗随风清扬。
她来到小亭内,向众人团团施礼,声音娇媚。
“小女子晓晓多谢各位公子捧场,现在以茶代酒,请恕来迟之罪!”
话音刚落,两名丫头端来清茶,晓晓接在手里,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卓藏锋望着另一名丫鬟替她拿了剑,那剑剑鞘上镶嵌宝石,似乎并无奇特之处,想来那鞘内藏的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
四面回廊下众位客人连声起哄,有人喊叫,有人打着口哨,神态放纵,都在催促晓晓姑娘赶快舞剑。
贺碧空第一次观看盛唐剑舞,倒是不觉厌烦,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卢无恙从晓晓走出来的那一刻,原本冷酷的神态,突然显得无比颓丧。脸上换作一片惨然之色。
晓晓脸是挂着动人的微笑,眼看大家情绪高涨,她从侍女手里拿过宝剑,然后以江湖礼节再次跟大家打个招呼。
两名丫鬟退下,她站在光洁的汉白玉舞台中央,胸脯微微起伏,深吸一口气后,两手分开,那柄明亮的宝剑应手而开。
众人轰然叫好,晓晓凝神静气,宝剑在空中画个圆弧,长袖飘飘,她的人影已经飞跃到那轮剑气布满的圆弧之中。
贺碧空微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