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板一下子有种被噎住的感觉。
真的,他长那么大,“关我屁事”说了何止万儿八千回,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句话这么难接呢?
以前他这么说的时候,别人都是怎么回答的?
秦皓蹙着眉想了一会儿,发现完全想不出。对啊,都“关我屁事”了,他怎么会care别人后面说了啥呢。
“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倒掉,我走了。”白川果然没再耽搁,这一次非常迅速地拔腿就走,没再给秦皓拽他裤管的机会。
想到要从冷冷的河水里再游回去,白川就一阵头疼,然而他下水时把鞋脱了,光是在石子路上走了一小段,足下已经扎破了几处,要再绕路从桥上走,光想想脚底板就疼。思来想去,他还是游过了河,捡起自己的外套和鞋子洗澡去了。
洗完澡再把中午的饭菜热一下吃了,白川偶遇秦皓的那股郁闷终于退散了一些,左右无事,他还是接着做起了陶艺。
二楼的这个房间,原本是刘师傅单独使用的,用来做一些特殊又高价的订单,和楼下许多人挤在一个大车间里的景象截然不同。
白川曾经问过刘师傅,陶艺既然在艺术品的范畴,为什么楼下的车间看起来和纺织工厂毫无二致呢?
刘师傅又笑了。
倒并不是嘲笑,只不过在他看来,白川虽然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但毕竟是城里来的读书人,许多事情他不懂。
“工厂要生产,我们要吃饭,不量产怎么行呢?一人一个小房间,慢条斯理地搞创作,最后卖不出去,大家要一起饿死吗?”
“我之前曾经参观过一次陶艺展览,现场的人气非常高,展厅外陶艺工坊的预售体验票也卖得很好的样子。”
“嗯,确实有人做得很好,”刘师傅点点头,“但是,你知道那些人有多高的天分,又付出了多少努力吗?”
呷了一口茶,他继续说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制陶当然也不例外。然而一件传世的陶器背后,可能是制陶人几千几百次的尝试,这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应该不难想象吧?你也做了一个星期的陶器了,有时候揉泥、拉坯都做得很好,但是进窑前刻花了一笔,怎么办?”
刘师傅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白川知道他是在尽心尽力教自己,端坐着洗耳恭听。
刘师傅从墙边陈列的一排陶器中随手挑了两件递给白川:“看看,哪件好?”
白川依言凑近了去看,两件双耳陶瓶在他看来都做得极好,瓶身处稍微有条裂缝,也是瑕不掩瑜。
“看出问题来了吧?”刘师傅把陶瓶放了回去,“你我都知道问题在哪里,但我们都不介意,根据我的经验,客户也不会介意。但是,在真正的制陶师看来,这就是失败的作品。
“用成百上千倍的精力对待一件作品,接受成百上千次的开窑考验,以及成百上千次地重新来过。即使能做到以上全部,也许也并没有用,因为你的作品可能不会被世人认同,而你在别人眼中,也就和陶瓷厂车间里的普通工人没有两样。
“所谓匠人,不是电视广告里那些喝喝咖啡动动手指的大明星,他们都是从最脏最苦的地方出身,以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在接收着孤寂和失败的考验。”
刘师傅终于说完了,白川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咽了一口口水:“刘师傅,在您认识的人中,有真正的陶瓷匠人吗?”
黑瘦的中年汉子盯着面前的矿土看了一会儿,“我爷爷在世时,大概算得上一个。”
“刘师傅,其实您也非常……”
“我不算,”刘师傅打断了白川,“我只是个俗人,最看重的是每天挣几个钱养家糊口。”他顿了顿,满是皱纹的脸上混合着不甘和妥协,“往前倒推一百年,我们刘家的制陶手艺也是一绝,但是到了我这辈,大概就要失传了吧。我儿子要进城上大学,他不会再来‘捏泥巴’了。”
白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起身帮刘师傅续了一杯热水。
“厂长说有个小明星要来体验生活,让我带你的时候,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你们拍些个什么爱来爱去的电视剧,跟制陶有什么关系啊?大概就是开个气派的工作室,每天光鲜亮丽地往里面一坐,指甲缝里都找不到一丝泥味吧。”刘师傅又喝了一口茶,把茶叶子吐了回去,“但是这几天,我看你做陶器的劲,似乎又挺像是那么回事。别高兴,不是在夸你,实话实说吧,你在这件事上基本没什么天分。”
白川抿着嘴眨了眨眼睛,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沮丧。
刘师傅伸手掸掸衣服上的灰,“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不是真的要干这一行。不过你做陶器的样子很认真,虽然做得烂,但是一门心思扑在上面,比楼下那些边做边想着今晚找谁打牌的强多了。”
白川终于听懂了刘师傅的意思。
他的眼睛亮起来,连声音也比平时更欢快了一些:“我会一直一直努力做的,刘师傅。所以,请你和我说说您爷爷制陶的事迹好吗?”
刘师傅点点头,沉默地露出一个浅笑。
没办法变成一个匠人,却可以演好一个匠人,这才是做演员最大的魅力所在吧,白川高兴地想到。
小镇的时间过得很快,起床、制陶、吃饭、睡觉,生活简单得如同这里干净的天空。没有电线,没有基站,当然也就没什么信号了,白川的手机在厂区几乎成了摆设。
不过经过周末的事,他倒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