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水北为阳,圜阳和圜阴分别位于圜水的北岸和南岸。
圜水发端于上郡北面接近朔方郡的位置,一路斜向东南流淌,穿过三百多里的黄土高原,最终在圜阳东南十里处汇入黄河。
上郡境内有三条大河,分别是南部的洛水、中部的奢延水和北部的圜水。对于干燥的黄土高原而言,每一条大河流淌经过的两岸,都代表着可以耕种的良田和丰茂的水草。
吕布率军在圜阳停留的夜里,亲自去圜水边上走了一段。
此时正值六月天气,河边凉风习习,天上星斗灿烂。
吕布选了一块平整光滑的石头,然后将双脚浸没在清澈的河水之中。侍从陈卫和李黑站在吕布身后不远处,在他们的外围还有上百人保持着隐蔽和警戒。
陈卫、李黑二人原本宿卫在弘农王刘辩和唐姬所住之处。吕布上次出战时带的是赵庶和李邹,两人紧随吕布身侧,协助吕布戟挑霍赤罗,阵斩昆斯,立下了大功劳。这次吕布北上,让陈卫和李黑随行,安排赵庶和李邹接替了他俩的任务。
清凉的河水,带走了吕布体内的烦躁,他抬首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思绪飘荡到了遥远的星空尽头。
离家数载,终于到了回家的时候,越是向北走,吕布的心中就越是忐忑。在他的记忆中,清晰记得妻子严氏和女儿吕雯的音容笑貌,也记得当初南下时对妻女许下的承诺。只是,那个爱妻子、疼女儿的吕布,真的回得去吗?
陈卫轻轻靠近吕布,小声问:“主公,在想家人吗?”
吕布颔首,悠悠的说:“你算过没有,咱们离开九原有多少年了?”
陈卫想了想,回答:“自从上次随主公回家探亲,至今已有五年未曾回过老家了。”
“五年啊,人生有几个五年呢?光阴还真是容易蹉跎啊。”吕布感慨,站起身,在石头上穿好鞋,离开了河边。
同一片星空下,距离圜阳五百多里外的吕氏坞堡内,九岁的吕雯独坐在高达五丈五尺的望楼顶端,双手托着脸颊,面朝南方静静地发着呆。
薛兰在吕氏坞堡的这三个月,已经充分领教过吕雯的娇蛮难缠,此刻他只能站在吕雯的身后,陪着这个女娃娃发呆。只要是天气晴好的日子,吕雯白天必定要骑马去黄河岸边走一遭,夜里则坐在望楼上面看着星星不说话。
吕雯是个很认真刻苦的女孩子,她跟薛兰学习射箭的时候,明明已经把胳膊都举肿了,却从来没有叫过一句苦和累。但吕雯又是个脾气很大的女孩子,如果谁招惹到她,轻则拿眼狠狠的瞪着你,重则举起皮鞭就打。
眼看夜色已深,严氏从后堂来到望楼下方,抬头对望楼上面的吕雯喊道:“团儿,快些下来,该去睡了!”
团儿,是吕雯的乳名,堡内只有吕布的父母和严氏可以这么喊吕雯,别人称呼她时,都得规规矩矩的喊一声“女公子”。
听到阿母在下面喊自己,吕雯正要起身,却睁大了双眼,用手指着远处,对身后的薛兰说:“薛将军快看,东边有火光呢!”
薛兰顺着吕雯的手指方向看去,忽然脸上变了颜色。“敌人来了,快下望楼!”
说话之间,薛兰一把抄起插在望楼墙壁上的木杵,狠狠的朝着挂在望楼上的铜锣敲下。
“当啷、当啷……当啷!”清脆的铜锣声瞬间传遍了坞堡的四面八方。
“有敌情,所有家兵穿戴护甲,上垛口,准备迎敌!”薛兰在望楼上大声的下令,望楼下负责警戒的家兵也跟着薛兰一起喊。
“快上垛口,准备迎敌!”
原本宁静安稳的坞堡内顿时亮起无数火把,被薛兰足足调教和训练了三个月的吕氏家兵纷纷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涌向坞堡外围的堡墙上面。他们的背上背着满满的箭壶,手中提着长弓和强弩,腰间还挂着长刀,看上去没有丝毫慌乱的样子。
除了上堡墙战斗的家兵,坞堡内其余人也都动了起来。力气较大的老汉和妇女正排着队将一捆一捆保养得铮亮的箭矢往各个垛口附近扛,力气较小的妇女和孩童则开始往堡墙内侧的大铜锅内倒水,往铜锅下面添加柴火。
吕雯以最快的速度爬下望楼,然后拉着严氏的手,一口气走到地道附近的房屋里面。“阿母,你快躲进去,我去看看阿爷和阿婆!”不等严氏说话,吕雯转身就跑的没了影子。
坞堡正门内的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五十名手持长矛的士兵,披挂整齐的吕良霍然站在这些士兵的最前面。
薛兰看到吕良时,急忙阻止说:“太公,今日不同往常的拉动演习,有大队兵马正从大青山方向快速逼近。天策上将曾与我有过约定,若是率军返回九原,必然是从南面来。今夜极其凶险,还请太公暂避!”
吕良大声说:“贼将至,吕氏从上到下皆为士兵,老夫亦然!薛将军不可做儿女状,速上墙头组织防御!”
薛兰见吕良执意要参战,也没办法阻止,只好说道:“太公既然执意参战,还请为某压阵,确保堡内秩序安稳!”
正在这时,吕雯手持一柄小弓,跑到吕良身侧,大声的说:“阿爷,孙儿也要参战!”
薛兰看着这爷孙两个,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
吕良一把拉住吕雯的小手,口中焦急的说:“严氏怎么可以让你在外面乱跑?”
“我没有看见阿母!”
“什么?走,我送你去你阿母那里!这时候可不敢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