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季昭见来的是顾至兄妹,便笑笑道:“确实许久不曾作画,手生了好多,不大入眼。”说着就要去卷那画纸。
顾姗坏笑着伸手去抢,道:“不好就不好呗,你怕什么?让我看看?”
祁季昭难得做回画,倒不想被顾至兄妹抓了个正着,他虽不大情愿,但也做不来小女儿家的矫情之态,尴尬了一瞬,也就松开手。
顾姗盯着画中人,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却整体还算没失态,只噗哧一声娇笑道:“三哥真是自谦了,就这样微妙微肖,画中人简直要从上面走出来一样,还说自己画得不大入眼?”她歪头道:“还想入谁的眼?”
祁季昭微窘。
顾至也瞥了那画一眼,诚心诚意的点头附和顾姗:“确实。”
顾姗指着画上没干的颜料,道:“三哥,你画错了吧,我记得我昨天说过了,周三姑娘穿的是浅色的衣裳,且花样子也不是梅花,而是迎春花。”
祁季昭垂眸,看向画中烈烈红裳,绣着红梅的周琳琅,难得的解释了一句:“我知道,可在我心目中,这才是她应该的样子。”
顾姗没听懂,有些疑惑的看着祁季昭。
倒是顾至说了一句:“形势比人强,什么叫应该不应该,我倒觉得,她这个样子也挺好。”
祁季昭不愿同他探讨周琳琅,当下笑道:“好了,拙作不足挂齿,你们兄妹两个难得联袂而来,怕是有什么大事?”
顾姗笑道:“什么大事,还不是祖母说你这里到时候也会很热闹,怕你这儿的人服侍不来,叫我过来帮忙参谋参谋。”
顾至始终盯着那幅画,祁季昭倒不好意思叫小厮把画收走了。
那两人在一旁低声商量着宴请之事,顾至则半眯着眼,不知思量些什么。
离了祁季昭的院子,顾至随口一句打发了顾姗,他却没急着回去,在自己的书房里坐了半晌。
他拿了书,翻看了几页又放下,拿了笔,在纸上抹了抹又扔到一边,最终打发小厮:“去,找个最巧的绣娘来。”
小厮问:“是在府里找还是去府外头找?”
若是在府里找,怕是不出半天,府内外皆知。
顾至白他一眼:“不过是个绣娘,哪儿那么多文章?”
小厮忙道:“知道了。”
这绣娘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长得算是清秀,穿着府里发下来的常用服饰,倒是浑身上下都透着利落劲让人看着很是顺眼。
顾至打量完了,道:“我想叫你帮着做件衣裳,没有画样子,你可能做得出来?”
那绣娘道:“可是世子爷的衣裳?不知是里衣还是外裳?”
“不是我的,是……女人的衣裳。”
那绣娘不敢露出惊讶来,只犹豫了一下道:“不知世子爷可能大概描述一下?像这位姑娘的个子,胖瘦,衣裳的样式、花样,或者奴婢勉为其难,能做出来也未能可知。”
顾至大致交待完了,这才冷着脸道:“不是勉为其难,我要你务必做得尽善尽美。”
那绣娘浑身一凛,道:“是。”
赏花宴的正日子很快就到了。
周老太太已经听说了顾姗亲自探周琳琅的病,且亲自相请的事。
她虽心里胳应,但想着与孙家的事情已经定下,就算出这么个小插曲也影响不了大局,因此对于周琳琅还算大方。
这次赴宴的只有适龄的大姑娘周玲珑、二姑娘周琉璃和周琳琅,公中出钱,做了一样的衣裳和首饰,送到周琳琅那里,不只侍玉,连纪嬷嬷都有些讶异。
周琳琅若有所思。
宅斗技能她不是满点,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己亲眼所见,也知道若照以前来说,虽是同样的东西,但总是有差别的。
比如衣裳的料子和花样,比如首饰的成色和材质,她的总是样式最丑,材质最差的那款,倒是这回竟然比以前任何一回都要精致。
纪嬷嬷一边替周琳琅收拾首饰,一边道:“奴婢总觉得,最近府里气氛不太对劲?”
如果连她都这么说,那么就肯定是有问题了。
周琳琅看向纪嬷嬷:“您觉得会是什么?”
纪嬷嬷并不回避周琳琅的视线,肃着一张脸很古板的道:“奴婢若有些言语不当,还请姑娘勿怪。”
周琳琅摆了摆手:自然不怪。
纪嬷嬷道:“姑娘最近行事有些乖张……”
她说话还真不客气,周琳琅脸微微红了红。
纪嬷嬷见她倒也沉得住气,不由得心下满意,脸色仍旧肃着,用一成不变的声音道:“若换成奴婢,自然也会觉察到姑娘的威胁,那么第一反应,自然是要把姑娘打发出去。可姑娘现状人所共知……”
这话更不客气,周琳琅倒也习惯了,点点头鼓励纪嬷嬷继续往下说。
“所以,在没有好亲事的情况下,尽快打发姑娘出府的办法便只剩下一个:送姑娘去给人做妾。”
这话说出,纪嬷嬷几乎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周琳琅。她不怕她闹,就怕她闹得过分,那时她一个做人奴才的,只有跟着倒霉的份儿。
周琳琅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慢慢的,慢慢的垂了头,抬起手,不知自己要做什么,茫然的又把手收回去,半晌,终是端正的坐好,朝向纪嬷嬷,道:“嗯,嬷嬷说得有道理。”
“那,姑娘有什么打算?”
周琳琅不答反问:“纪嬷嬷觉得呢?”
纪嬷嬷并没觉得为难,笑了笑道:“那要看姑娘自己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