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若兰莞尔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侯爷处境艰难,摇摆这么多年终归是到了该选边站的时候,指挥使大人应该很清楚侯爷的决定。”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不点透。
流风哂然,“侯爷心思深沉,在下不敢忖度。”
杏眼眯了眯,慕若兰没忍住又将这男人从头到脚瞄了一遍,记忆里那个追在她身后喊着‘兰妹妹’的少年明明就是一副脑子不灵光又缺心眼的傻样,怎么现在如此狡诈沉稳,一句谦恭迂回的话就把问题抛了回来。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侯爷是睿王爷的岳父,三年已是极限,不说睿王耐心用尽,就是上面那位也渐生疑心,侯爷是睿智之人,其实他的选择早在三年就做出了。”慕若兰敛了笑,话只说三分,此刻尚不清楚流风究竟是什么角色,她须以试探为主。
“哦?”他一副洗耳恭听之势。
慕若兰正色道,“前段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想必大人有所耳闻。睿王妃毒害侧妃差点害死睿王的子嗣,侯爷护短与周家争锋相对,睿王冷眼旁观,最后血溅金銮殿,侯爷被褫夺御林军权圈禁府中。至此世人都认定侯爷与睿王决裂了。”
流风负手而立,冷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难道不是?”
他的反应似乎在她的预料中,慕若兰不疾不徐的说,“有时候看起来很逼真的事物不一定就是真的。”
流风不语,静静看她。
慕若兰继续道,“宫里那位已对侯爷起疑,置之死地而后生,侯爷暂时丢了军权,但也蒙蔽了所有人的眼,让侯爷有时间和机会暗中部署一切。”
眼中的冷芒一闪而逝,流风的嘴角泛起饶有兴味的笑,“你是说侯爷选择了睿王?”
慕若兰心口一突,不敢断定他笑容背后的含义,是看穿谎言的讥讽,还是忽闻此事的兴奋。
“睿王并未休弃端木晴,她是睿王妃一天,睿王就仍是侯爷的女婿,皇上忌惮睿王已久,侯爷本可借睿王妃一事与睿王划清关系,但他没有那么做,背后玄机,指挥使大人不妨深思。”
“你分析这些于我知晓,可是侯爷有了决策?”他敛了眼中锋芒,似乎对她所说的一切毫不意外。
慕若兰有瞬间的犹豫,眼前的流风已不是七年前的那个少年,他如今是端木雄的手下,她不能以曾经的眼光来看待他。之所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只是想一探他对端木雄的事知道多少,但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知之甚少。
“我等护送端木小姐连夜至此,的确是来传达侯爷的指令。”
“侯爷打算攻城了?”
“破晓时分,三万兵马倾巢出动,攻入西城门。”
流风一惊,“西城门是御林军重点守护的要塞,攻破不易。”便是拼尽全力攻入西门,也是玉石俱焚,得不偿失。
慕若兰微微一笑,“大人忘了御林军在侯爷手里十几年吗?”
流风仍是皱眉,“可现在掌管御林军的是杜昕。”
“一介书生,何足畏惧?”
“侯爷做了安排?”他眼中精光一闪。
“大人很快就知道了。”
流风望着她,眼中似有光华流转。
这时有小兵匆匆进帐来报,“大人,那男的跑了。”
两人皆是一怔,流风语调上扬,“车夫?”
“候府内外盯得紧,侯爷不敢用暗卫,便暗地从镖局雇了武艺高强的年轻镖师护送我和端木小姐上山,他并不知情,怕是没见过此等阵仗,以为遇到山贼,寻着机会就逃了。”慕若兰脑子转得极快,庆幸暗翼逃得及时,未能与流风碰面,又觉得可惜。
流风沉默的看着她。
慕若兰从容不迫的拿出一支黑色竹筒状的东西,抬眸对上他意味不明的双眼,“点燃它,发出信号,行动开始。”
她的眼睛仿佛有魅惑人心的魔力,他受了蛊惑般,接过那支竹筒,吩咐手下去最高的山峰点燃它。
群山连绵,黑夜宛如不见边际的大网,咻的一阵哨笛声伴随着绚烂的烟花冲上夜空。
※※※
平阳侯府,书房里一灯如豆,端木雄坐在金丝楠木桌边,盯着桌上摊开的地图,没由来的心神不宁,总觉有事要发生。
派去皇宫送信的暗卫都此时还未回来复命,是中途被人拦截了东西未送出去,还是宫里那位不相信他,把人给杀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该一丝动静也没有,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尽管心急如焚,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
一夜未眠,天快亮时终于熬不住疲倦趴在桌边眯着了,但仅是打个盹的功夫,忽然有人破门而入。
“侯爷,出事了,出大事了……”候府管家跌跌撞撞的冲进书房,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衣服腰带都没系。
端木雄猛地惊醒,抬头太快以致头晕眼花,他端起桌上那杯冷透的隔夜茶,仰头一口灌下,灵台刹那清醒,“发生什么事了?”
“打,打进城了。”那管家喘着粗气,满脸通红的,“乱军攻破西城门,往皇宫去了……”
“什么?”端木雄骇地从座椅上直直站起,眼前又是一花,他赶紧扶住桌沿,一脸不可置信,“乱军?哪来的乱军?”
管家被那凶狠的眼神瞪得心慌,“听说是日前聚集在西城外落霞山的人马……”
西城,落霞山!
噗……
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