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籍不动了,他像先前那样稳住身形,喘息了片刻,才对臂上人说道:“莫要胡闹,小心伤着自己。”
“切,真没劲,你说话怎么跟我大哥一样。”
项籍深吸一口气:“子期的担忧并无不妥,项某粗手粗脚,的确容易弄伤别人。”
“只有那一次,你又不是故意的……”
项籍眉头紧锁:“阿虞,我总觉得……你受伤的事情瞒过子期也就罢了,怎么……”
话音刚落,就被虞悦打断了:“你知道什么呀,大哥表面和善,骨子里最是执拗,他从小便不许我和你一起,若是知道多了……反正还是再拖一拖,等一等吧。”
“项某顶天立地……”
“好呀,你去说,顺便把捏伤我的事情一并说了,看他以后许不许我再见你。”
“我……我也没想到……”
虞悦一挥手,轻盈的身躯晃了两下,“咯咯”笑道:“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了,反正大哥也不在,担心什么呀。
喂,大个儿,给我看看你今天练得怎么样了。”
项籍在外说一不二,何时被人连续打断过?偏偏此时,他竟毫不在意,放轻了声音说道:“那你先下来,我给你看。”
“就不,你把我当成石锁吧,反正也不重。”
项籍闻言慢慢下蹲,石锁着地,一双玉足也着了地,少女刚刚跳开,他便没了细解绳索的耐性,一脚蹬住石锁,手上一扽扯断麻绳,这才活动着腕子打量起来。
“阿虞,你披个小氅吧。”
“我不要,天气这么热……”
项籍垂头:“那我先去冲个凉。”
说完之后,他将手掌摊开,把两枚完好无损的鸡蛋放在案上,匆匆离去了。
虞悦一愣,刚想喊住项籍说些什么,忽然脸色急变,嫣红爬上面颊,再也开不了口。
这个大个儿,怎么出那么多汗啊。
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也许是虞周担心的那样逆反之下更加好奇,虞悦很久之前就对项籍有些朦胧的亲近之意了,可惜一个不懂,另一个更是不懂。
两个不懂一直傻乎乎的,一个心心念念反秦复楚,另一个,喜欢上习武变成野丫头,谁知道又是为了谁呢?
也许是两人之间真正的接触太少的缘故,也许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虞周项然吸引走了,这份朦胧,竟然悄悄瞒过了所有人,甚至是他们自己……
直到某个哪有舌头碰不着牙的机会,虞周当做借口的那句话成真了——项籍一不小心,失手伤了少女。
这还了得?
子期说话一向有的放矢,他说蒙恬会北伐,秦军真的北伐了,他说萧何是个好帮手,果然不用担心政务了,他说……
总之,这一句应验了可不对啊,项某不是有心的……
一个疼得眼泪汪汪,另一个愧疚得如鲠在喉,明知他是无心之失,少女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怎么养伤,而是惦记着怎么瞒过兄长……
对啊,儿时的故事中,他是凶兽一样的存在,长大之后,大哥又将这位挚友说成悍勇无双的猛士,只是那种口气……明明是夸奖之言,却隐隐透着一股离他远一些的意味存在,到底是为什么呢?
虞悦迷糊了,她在好奇探究之余得出一个结论——兄长不喜欢看到自己和他亲近。
当时的虞悦,不能明确自己的心意,就像乱麻团里揪不出线头一般,凭着本能不想以后见到他的机会更少,鬼使神差的,约定了一起瞒着兄长。
好在伤得不重,将养几天也就好了,出于愧疚,项籍隔三差五开始探望,又是阴差阳错的,只见过虞周对待项然的家伙,笨嘴笨舌说故事、粗枝大叶寻些小物事……
每每逗乐之余,他从不知引她发笑的根本不是那些外物,而是一个高大男儿强自低声的模样,难以不让少女心有触动。
敲开一条缝儿,接下来的事情简直顺理成章,男子会在练完武之后多望一眼,少女回之以微笑,跟她平时做鬼脸的样子大相径庭,又是怦然一动,身心俱暖。
两个人第一次出现分歧,还是因为到底要不要跟虞周坦言相告。
在项籍看来,自己跟子期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他跟小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不是也没反对嘛,同样的事情还能有不同待遇?再说了,项某也不喜欢鬼鬼祟祟的感觉啊……
虞悦显然更加了解自己兄长,在她的力劝之下,两人终于还是瞒了下来,甚至于身边的好友也未说过。
从此之后,项籍数次见到虞周欲言又止,直到战事频发,他才不用再受这种折磨。
静下心来,无意中伤人确实是个大问题,明知自己的力道,却控制不好,项籍自认为找到了根源所在,两人一合计,手中长戟被鸡蛋取代,渐渐成了一种新的习武方式……
可是现在,瞒不住,也不想瞒了啊……
自从上次子期来信被阿虞解读一番,情意渐深的两个人,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儿诈出来了……
许负!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说了什么才露出神秘笑容,项籍不知道,他只觉得政事交给萧何、谋略交给张良简直太对了,自己的脑筋确实有点慢吧?否则怎么能被一个小孩儿骗了……
水面冒出气泡,钻出一颗头颅,借着凉意,项籍觉得浑身热血冷却不少,跨出浴桶,他胡乱的秃噜了一把,穿衣束甲盘发顶冠,再出门,整个人又从汗流浃背的莽汉变成了英武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