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赶往五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跟几位长辈确定一下将作营正在打造的东西,防范亚父插手之余多留个心眼。
但是听完项箕的话之后,虞周这个心思忽然蔫儿了许多……
项然会生个皇帝?
开什么玩笑呐!十几年了,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接过挑子单干的想法,这种谶言怎么回事?
如果是出于别人之口,也许虞周就要怀疑这是秦人的离间之计了,就像他的脑袋比项籍还值钱那样……
偏偏这话是小神婆说的,从哪论都没这离间计这种可能啊,身为魏老头的徒弟她没有必要拆师父的台,身为大秦逃民她没必要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想来想去,虞周只能长叹一声,归结于这孩子虽早慧,却不甚通晓人情世故了。
阴阳相学自己不懂,不知道她是从哪得出的这个结论,说来说去,那句话虞周至死都不会信的,原因很简单,如果命运真是早已注定,那么当初魏辙见到项然的时候就该看出来了,哪还用小神婆显灵?
再者说了,即便事情因为自己有了某些改变,虞周还是很自信将来不会教出个野心家的。
当然,前提是现在这样的风言风语赶紧打住,别给未来的那个小混蛋留下什么心理暗示才行,三人成虎太可怕。
想通了这个关节,虞周忽然有点担心项然,这个小丫头心心念念的都是过江之前怀上他的子嗣,如果乍知这个消息,会不会胡思乱想什么?又不会有了顾虑?
暂时不想要是一回事儿,让她有了心理阴影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当他想着应对之策呢,已经到五湖岸边了,再三叮嘱项箕那是谣言到此为止,虞周跳下牛车去接妻子上船,搭眼一瞧,项然的脸色有些难看,也不知是舟车劳顿累的,还是同车共行的小神婆没心没肺的说了……
从曲阿南下,一行人刚刚摸到五湖的西北方,换乘舟船之际,虞周决定把事儿摊开了稍点一下,一来提醒一下许负话不可以乱说,二来,他实在不想自己走后项然背着这个包袱惶惶度日,不知哪一天就被人利用一下离间楚军。
秋雨正肥、蟹脚正痒,身在船上的几个人却没多少胃口,看到虞周要交代事情的架势,燕恒很有眼色的拉起小玖就要回避,被制止了。
酝酿了一下措辞,他开门见山道:“许师妹,你之前说的话,楚军上下都有谁知道?”
听到这个称呼,小神婆知道这不是嬉笑的时候,仔细想了一下,有些惶恐的回道:“那夜稍有雾色星象不清,肯定是我看错了……”
听她自己察觉不妥找了个好借口,虞周安心一些,放缓了声音说道:“既然是错了,那就没必要再对别人说是不是?要知道这一句话,很有可能让你项阿姊成为众矢之的。”
许负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所以我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就是当时在场的师父、范阿公还有项庄知道。”
小神婆乖巧的吓人,虞周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一种重拳打到棉花的无力感深深涌上心头,他多么希望说出这话的不是许负而是徐福啊,起码相信的人少、起码揍起来没有压力……
刚一愣神,小神婆又开口了:“是不是范阿公做什么了?”
燕家兄妹闻言相视苦笑的时候,虞周终于确信这个孩子不是不通人情世故,而是把范增也当做至亲了……
不愿多说其中门道毁掉她的童年,虞周转而握住妻子手背稍作安抚,故作轻松的说道:“想多了吧,你不是想念三位兄长吗,他们现在在哪?”
小神婆一瘪嘴:“被项家叔父派到很远的地方去啦,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怕是早就把我忘掉了……”
从最初的茫然慌乱到现在,项然已经镇定许多,稍有些勉强的笑了一下,她安慰道:“那是你的三位兄长有些才学,正该治理乡县一展身手。”
小神婆没那么快从内疚之中恢复过来,垂着脑袋闷声道:“我是不是惹了很大的麻烦?”
项然刚想继续开解她,感觉手上被捏了一下,虞周开口了:“这件事,你要是天天挂在心里嘴上念叨着才会有天大的麻烦,只要咱们都忘了,压根儿就没有任何不妥。”
“好,我知道了。”
说话之时小神婆攥紧拳头,还以威胁的眼神瞪了项箕一眼。
也许是美食可以减压的原因,放下心事的几人饱尝一顿鱼蟹,眉头舒展不少,小孩子脸更是变得快,临近下船之时又开始吱吱哇哇胡闹了,让人无奈。
“子期?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们好去迎你!”
钢炉的烟尘远远可见,锯木的声音清晰可闻,不知道为什么,一回这里虞周才有了几分家的感觉,笑得牙都露出来了:“大江哥,那水底下的木桩谁出的主意啊,小弟这船差点进不来。”
“嗨!那个啊,宋叔弄得,他说咱们现在家大业大了,得防着点秦军打个忽然袭击。”
“厉害,他的手艺更厉害了!遇到暗桩之时我看过了,大船难进小舟减速,设计的很精巧啊!”
舒服日子过多了,曹江现在善言许多,听了这话不屑的撇撇嘴:“这算什么,要是我再过十年,保准比他强!”
“你现在就比他强嘛,硝制皮子谁能比得上你?”
“那是,除了我爹,我谁也……宋,宋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直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撇撇嘴:“你这本事当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