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说的很简单,眉头一皱下嘴唇一碰,一个办法出来了,二世皇帝比他还轻巧,眉头都不用皱,国之大计就这么定下了。
但是真正把话语变成现实,其中艰难远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概述的。
骊山有六十多万民伕刑徒,去掉其中老弱病残,真正能够拿去刀剑阵的不足三十万人。
很快,准备进军咸阳的反贼兵力也被斥候探明,周文麾下共有三十七万众,他们号称五十万人兵马浩浩荡荡正在西来,气焰很是嚣张。
章邯以前没领过兵,但是老秦人的好战之血早已浸入骨子里。
当他赶赴骊山的时候,兵是兵将是将,这个跟皇帝的衣服帽子打了许多年交道的家伙忽然就无师自通了,脸一黑架子一端,立即下令整顿行伍挑选兵丁。
章邯的法子简单粗暴,大热天所有人都到太阳底下列成军阵,水米均不能进,每伍只选最后晕倒的两人,余者一个不要。
这些人不知道要做什么,看样子也明白有大事发生了,眼神交流之间,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淘汰者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因为之前有太多人修着陵寝工事一病不起,然后被带走,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然了,那么多人总有一两个聪明人能猜到章邯的真实意图,偷奸耍滑装晕不想战场。
再然后,他们的人头让剩下的家伙更加确定,被淘汰者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这些民伕、刑徒、奴隶子咬着牙坚持,章邯很满意,这是一个慢慢熬制属下的过程,只要这些人没有一开始就与自己对抗,稍过几个时辰,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再有不好的想法,那也筋疲力尽只能任人拿捏了……
而遵从,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这是他蛰伏为官多年学来的手段,少府属下不只有尚衣、尚食这些吃喝拉撒的琐事,还有永巷令掌管着无数触犯刑律的宫人,那里的规则足以让人受用不尽。
“兄长。”
“如何?”
“民伕与奴隶子没什么异动,就是有些刑徒看去颇为可惜,明明是身强力壮之辈,偏偏手足俱残。”
章邯看了看这位兄弟,嘴唇藏在八字胡下吐出冷冰冰之言:“只要能够坚持下来,无论老幼伤残尽皆编入行伍,余者不论!”
章平疑惑道:“可是有些人分明拿不得戈矛,无法阵……”
“缺了一只手的,那就配以刀剑,腿残了的,那就编成盾卒,实在无法阵者,宁可征为辅兵都不要放过!”
“这是为何?”
章邯问道:“你领过军,打过仗没有?”
“兄长莫要取笑,你岂能不知小弟这点本事?”
章邯点头:“我也没有,但是我知道兵事无非就是斗勇耍狠。
你觉得外面这些人凭什么可以坚持下来?
就是一股子为了活下去,对自己都狠的韧劲儿!
这样的人,我们为何弃之不用?”
“兄长高明!”
章邯没有理会兄弟的夸赞,转头看向长史司马欣问道:“陛下答应的粮草何时可以运到?”
“少府将军,莫急,莫急……”
从这个称号就能看出胡亥应对战事多么仓促又随意,秦有大将军和前后左右将军,可是从未有过少府将军这种儿戏般的叫法。
章邯对此毫不在意,继续道:“章某再不知兵,也通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若是再无后继,只怕我接下来的谋划全都无法施行。”
“少府将军,你是知晓陛下家底儿之人,如今咸阳能不能拿出这么多人的粮草,你应该……”
“我当然知道,如果陛下散去林苑的鸟兽与五万驭兽奴,区区钱粮并不在话下。”
“这……在下如何做的主?”
章邯眼神不善:“整军的事情,我已经包揽过来了,长史若为中护军,难道不该出一点力吗?”
“……
好!我去劝谏陛下,成与不成我可不敢说……”
“你只需告诉陛下,天下安,珍禽稀兽还可以再搜集,天下倾,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性命都要丧于贼手!”
司马欣惊呼:“你这是让我威胁陛下!”
“我在说一个事实!”
司马欣走了,甩下一句“我定办成此事”走了,走到时候面色决绝,不知道他到时候敢不敢直言犯。
章邯决定看结果说话,在此之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为兵卒挑选的差不多了……
紧了紧束腰、正了正板冠,章邯走进饿得有气无力的人群,左捏捏右拍拍,看去很满意。
“挨饿的滋味儿,好受吗?!”
没人理他,一来没头没脑不明所以,二来早就没了叫喊的力气。
几个强壮的军吏见状,抖了抖鞭子就要下手,章邯一摆手,制止了。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气,因为是我让你们挨饿的,怎么?想出气,想翻身吗?”
一个又黑又瘦的民伕仰着头,干裂的嘴唇里飘出几个很轻的字:“不敢,不敢……”
“不敢?拖下去,此人我不要!”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这些家伙被折腾了一整天呢?眼看着同伴又少了一个,他们的神情还是有些麻木,但是干瘦的脸眼珠子显得特别大,尤其是带了些怒火之后。
“本将军章邯,以后就是你们的官了,逆贼作乱,陛下特赦尔等。
凡是随着我阵杀敌者,奴隶子可著良籍,刑徒可脱其罪,日后立下战功者,当与我大秦将士享受相同的待遇!
封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