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惨的还是身在其后的军士,因为刀盾损毁再严重也不过是些死物,但是骨头茬子从肘子上冒出来的活人就不一样了,那份疼痛,想象一下都让人绝望……
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近在眼前,秦人的本阵终于被破开一角。
项籍重瞳睥睨,不急不缓,不骄不躁。
被他刚才的一击所震慑,秦军居然一时忘记了重合阵型,许多人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拖动地上重伤的同袍往后撤去。
退开一圈之后,秦人想起了如山一般的军令纷纷停住脚步,项籍虎目扫过去,就让许多人不自觉避开视线。
他们用眼角偷偷打量同袍的伤势和满地的狼藉,他们闻听各种各样的惨叫声皱紧了脸、抿着嘴,项籍说不清这些细节意味着什么,但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对方很惊惧。
不趁势攻进去实属无奈,因为刚才那一击即使放在项籍身上也不好受,戟这种兵刃再锋利,也不能跟削金断铁的传世名剑一样使用。
毁坏那些木盾、皮盾的时候还好一些,单凭蛮力硬砸也能生效,但是夹杂其中的几面青铜盾着实做不得假,独特的塔式或者双弧外形为了架设长矛制作的特别结实,同样击退谈何容易?
项籍做到了,既有兵刃锋利的缘故,又有人借马势之威,再加上本事不够力气来凑,他硬是将铜盾也击飞了出去,更有甚至,有的铜盾上带着深深地刻痕,盾耳也不知去了哪里。
也许是感应到主人有些不妥,乌骓嘶昂着威慑了一圈,等到腹部重新传来前进的号令,它才像个巡视自己地盘的老虎一样迈开蹄子走向秦军,毫无畏惧。
人与马再度前进,黑衣军士们就像池塘里丢入一块石头那样泛起一圈波浪,随着前浪推后浪,他们再度退了一步,使得项籍眼前大为宽松。
“骓,咱们快去快回怎么样?”
“咴聿聿——”
秦人看到那名楚军主将对着自己的马说了一句什么,他们没有听清,听清了也不会听懂。
就在一个迟疑的间隙,乌骓真的如同一团乌云那样飞起来了,雪白的四蹄如同春日里的柳絮一样轻盈,跃过众多秦军头顶,驮着它的主人,一步踏上盾墙,气势有去无回。
对于战马来说,踩着虚实不定的地面就像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样让它们没有安全感,可是乌骓与项籍之间不只是人和马,他们更是一同成长一块儿上阵的战友。
说一句难听的,真正到了战场上,亲兄弟也未必有战马那样可靠,因为慈不掌兵这个至理总是逼迫着驭军者做出艰难的决定,但是战马不会……
他们踏上盾墙之后,项籍变得更加小心谨慎,每一个敌人都是来自脚下,若是一个不慎导致乌骓饮恨,他再剐了赵贲也觉得没意义,因此盘龙戟挥刺更加频繁,但凡看到个盾牌间的缝隙,一戟下去先带起血泡再说。
踩着人或者说踩着人命前进,速度果然快了许多,按赵贲的爵位来说身边的亲兵只有三百,被项籍几次冲杀,全军覆没不敢说,但是他们想要拦住项籍也是不可能。
眼看着绛色袙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项籍的脸上越发狰狞,兴奋之下,他面带红光、鼻冒粗气,整个人像头发丶情的公牛一样不可阻挡。
“秦贼,吃我一戟!”
“将军快走——!”
身家性命寄于主将一身的亲卫十分忠诚,长戟扎下去的瞬间,就有五六个人挡在赵贲前面阻拦项籍。
项籍毫不犹豫的继续用力刺下去,扎透气儿之后的血花溅了赵贲一脸,战戟拔出时的血箭又溅了满地。
受此刺激,赵贲血气翻涌、力灌全身,借着项籍还没回招的工夫双手握住青铜剑,大吼一声劈砍下来。
“逆贼,纳命来!”
一个坐在马上,一个站在自己的战车,一个手握长兵一丈三,另一个剑约三尺短小精悍,没有精妙的招式支撑着,后者简直占尽劣势。
项籍扭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一剑没有致命之危,从长短来看,赵贲顶多能以利剑削向自己紧握兵器的那只手。
因此他右手一松左手后滑,刹那间,青铜剑劈在精钢戟身带起无数火花,刺耳的摩擦声直让人不忍闭嘴。
项籍脚上一踢,正在下落的戟身便重显杀气往上挑来,自下而上的意外招式眼看就要建功,哪想斜刺里又出来几人,以身为盾愣是护在赵贲身前,随着皮甲被撕成两半,最惨的那个当场就把内脏流了一地……
“匹夫!受死!”
外面的喊杀声始终没有停下,项籍耗尽了最后的耐心,他这次也不专门针对赵贲了,却将手里长戟堪堪握住龙尾,自头顶抡圆了一圈就往周围扫去。
戟身砸中的骨断筋折,戟尖划过的血流满地,一丈多的长兵横扫一圈,愣是生生造成了一个三丈有余的真空地带,只剩下他和绛袙将军。
哼了一声之后,项籍忽然改主意了,长戟再度递出去的时候,精准的左袖子进右袖子出,把赵贲挂在上面像个稻草人一样,看上去可笑至极。
再然后,项籍单手持戟挑着这位秦军主将,对待猎物一般来回抖了两下炫耀一二,随即磕了下马腹缓缓往外走去。
被人俘获之后,赵贲有些头昏脑胀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