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吉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儿。
从小到大,穆丽詹的精明能干、光芒万丈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方士吉他是如何的庸庸碌碌、上不得台面,这让他几乎没有一天不会感觉到屈辱、怨恨和不甘。
虽然他一直不敢说出口,但他内心里却始终固执地认为他其实也是个颇有才干的七尺男儿,而他总是被人看不起的原因,则被他归结到了老城主夫妻身上。
在他想来,如果不是因为那两个老不死的偏心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直故意让穆丽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处理政务、带兵打仗,反倒把他这个城主府里的唯一一个男丁搁置在一边,他也不至于一事无成,只能躲在穆丽詹的光环之下做个影子城主。
在今天之前,方士吉一直坚信,只要给他一个施展才干的机会,他一定会做的比穆丽詹强百倍。
后来穆丽詹突然变成了一个每日里只知道唉声叹气的愁苦妇人,方士吉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忍耐力才勉强控制。
在老城主和老城主夫人为了女儿突然性格大变而忧心忡忡的时候,方士吉却抓住机会结束了自己“忍辱负重”的前半生。
他先是给自己的舅母下了一种可以使人心脉受损的慢性毒药,然后又在舅母死后亲手毒杀了自己的舅父。
穆丽詹虽然性格大变,但却依然一如既往的精明,她父亲的死太过突然、以往跟在她父母身边伺候的老仆又都相继失踪,她伤心之余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她立刻就吩咐当时的城主府大管家进行彻查。
方士吉的表面功夫一直做得极好,所以穆丽詹的第一怀疑对象并不是他。
但方士吉却不敢去赌那一份侥幸,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打着为穆丽詹祈福的旗号将自己两个年长些的儿子诳到了城外。
两个孩子对自家父亲毫无防备,吃下加了料的食物之后,就和仆从们一起,被方士吉连夜赶路扔去了隔壁州府里某个野兽频繁出没的荒山老林当中。
如果不是有忠仆舍命相护,如果不是两个孩子也跟着穆丽詹学过一段时间武艺,方士吉那个让他们尸骨无存的主意少不得也就实现了。
后来,方士吉又暗示自己的小妾毒杀幼子,虽然那孩子侥幸未死,但到底因为剧毒坏了身子,也是不中用的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到被忧之狩魂者控制的穆丽詹反应过来时,她的亲人们竟然全都遭了毒手。
甚至就连那些忠心不二的积年老仆,也已经被方士吉处心积虑的处置了大半。
那时的城主府,早就已经不再是穆家的城主府,而那些忠于穆家的统军大将,也被方士吉连蒙带骗害死了不少。
不得不说,方士吉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确实很有效果,如果不是他老实忠厚无能懦弱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就凭他那种人头猪脑的货色,他还真实施不来这种需要智慧和实力的夺位阴谋。
但反过来,对于穆丽詹和她枉死的父母来说,却又正是这份对亲人的信任和自以为是的了解让她们实实在在栽了个大跟头。
成功将穆丽詹扫地出门的那一刻,方士吉只觉得天蓝水清、心旷神怡。
可他过的好日子还不足他忍辱负重的日子一半多,穆丽詹就又阴魂不散地站到了他面前,而且还一出手就废了他的手腕。
方士吉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黑暗了,可他却又不甘心就此认命。
他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着“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样自我劝解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调整出了最恰当的表情。
“詹娘,”他左手托着右手手腕,因为酒色过度而青白浮肿的脸庞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看在你我毕竟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的份上,你就大人大量放过我这一回吧。”
穆丽詹被他给气笑了,“方士吉,你我之间哪来的恩?从你害死我爹娘的那天开始,我跟你就只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穆丽詹的三个儿子一言不发的站到了自家娘亲身后,他们看向方士吉的眼神全都冰冷万分。
——虽然他们不能大逆不道的手刃自己冷血薄情的父亲,但他们却可以用自己鲜明的立场来支持自己苦命的母亲。
儿子们的态度让穆丽詹那颗因为忆及往事而满是悲愤、哀伤的心一点一点回暖,她缓缓举起了手上的弩弓,“方士吉,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方士吉心中大急。
这些年,穆丽詹母子一直像死人一样躲在庄园里闭门不出,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所以他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让他厌恶至极,但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百般讨好的女人,竟然还有走出庄园、对他刀剑相向的这一天。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大意,没有选择斩草除根。
眼角余光扫到穆丽詹身后那三个正用冰冷的眼神漠然的注视着他的年轻男子,方士吉心中涌上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穆丽詹射出的箭矢便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
他的两个小妾吓得尖叫起来,而他那些原本就在哇哇大哭的庶子们则哭的更厉害了。
穆丽詹冷冷的扫了方士吉那两个小妾一眼,“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走出我的视线,否则我一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方士吉的那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