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飞静静地看着跪在前方雪地上的赵德芳,久久无言。
“老师,只要,只要你去和父皇说一句……”
齐飞微微地摇了摇头,说一句,这一句无论说的是什么,自己都会卷入进这风波之中去,此乃臣子之大忌啊!
转眼间已是下午,三皇子一直跪在那里,而齐飞也没有站起过身。
轻雪薄冷,在两人的身上,已经渐渐地融化凝冰。
终于,齐飞喝干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缓缓地用双手撑住石桌,道:“回去吧。”
“老师……”三皇子一脸的仓皇。
“回去吧,我不会看着你死去的。”齐飞背起双手,转过身,慢慢地消失在雪花之中。
“谢老师!”三皇子以头拄地,久久不抬。
……
大唐开元五十年十二月十九日,唐皇病重,皇宫戒严。
丑时,大唐国大柱国,大司马,统兵大元帅,武侯,大学士,段春秋入宫。
唐皇寝殿之外,兵丁纷纷跪拜,齐飞轻轻挥手,御林军顿时退出百米开外。
唐皇寝殿,空旷豪华,烛火通明。
齐飞慢慢地走了进去,所有宫女太监均在他的挥手之下,撤出了寝殿。
唐皇躺在龙榻之上,双眼看着齐飞那须发皆白的老迈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你,还是来了。”
“老臣拜见皇上!”齐飞行三叩九拜大礼。
“你,为什么要来,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一生,临死之前,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独自一个人来见我。”唐皇神情忧郁,面如瓦灰,病入膏肓。
“老臣也不想一个人来,但,老臣不得不来啊。”齐飞站起了身,相隔十米远,看着龙床上的唐皇,这是他在红尘之中一甲子内,亦君亦友,最知己的一个男人。
“你,也老了!不再是当年小青山下,意气生了。”唐皇声音悠悠,双眼空洞而无神,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昔年小青山,春秋正少年,得皇上恩宠,入朝六十年。”齐飞叹息道,这俗世六十年,这修真文明,大唐国中的六十年,时间要比他入唐国前所经历的时间多得多,他从地球之上,踏入星空之中,一路腥风血雨,直到为了合道,来到长安城前也并没有多少岁月,但是,他在这大唐国中呆的时间却要长很多。
他在唐国的岁月,远远要比之前的日子多上两倍多啊!
能不怀念?能不感慨?能不有情?这其实已经是他另外一个独立的人生了。
“小段啊……”唐皇声音缥缈。
“老臣在……”齐飞声音低沉。
“你我君臣一场,互不猜疑,开疆拓土,流芳万古,多么完美啊,难道这样不好吗!”唐皇的话里有了一丝悠悠的怒气。
“你武功第一,才华横溢,学究天人,生前为贤,死后为圣,难道不好吗?”
“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圣人之排第一,难道不好吗?”
齐飞看着龙床上的唐皇,双目微微一闭,低声道:“好,都好,这是老臣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这都是皇上的恩宠啊,老臣内心感激皇上,这一辈子和皇上这样的明君做君臣一场,老臣三生有幸啊。”
唐皇忽然努力地撑起身子,让自己靠上榻边,他睁大了眼睛,手指指着齐飞,声音大了起来:“为什么?那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来!”
齐飞微微低下了头,道:“老臣也是人啊,老臣也有私心啊,老臣这一生无儿无女,没有牵挂,更没有野心,但老臣有一名弟子,这名弟子虽然没有正式拜老臣为师,但却终是传了老臣的衣钵,老臣不忍看着他就那样的死去啊。”
唐皇沉默了半晌,然后道:“没有人敢杀他。”
齐飞摇了摇头,缓缓地道:“若老臣在,自然没有人敢杀他,但老臣若是不在了呢?老臣已经八十岁了,那个弟子也老迈了,即使他和老臣一起老死,但他的子孙后代呢?那也是皇上您的血脉啊。”
唐皇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小段啊,这是为臣者的大忌。”
齐飞道:“老臣知道,臣已老,无子女,说起来老臣的私心,其实也是对皇室的私心啊,老臣只是想替那名弟子,和皇上说一句话啊。”
唐皇面色冷峭,道:“若是朕不听你的这句话当如何呢?”
齐飞沉默,双手怀袖,半躬着腰身,久久不言。
唐皇不再看齐飞,而是眼望宫殿上方,然后道:“其实,你真不应该来和我说这一句话啊,在我死后,以你今日的声望,完全可以自行做到啊,你又何必来对我说!”
齐飞的腰身躬得更低:“老臣不能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情,老臣不能逾越,老臣是臣子,所以老臣只能来对皇上说,而不是在皇上殡天后,自行做一些事情,老臣不能隐瞒皇上。”
“小段啊,你错了,你真的不应该来,有时候,该隐瞒就要隐瞒的,在我死后,你大可以按你想的去做啊。”唐皇的话虽然无力,但却有些揶揄。
“老臣一生光明磊落,为官六十载,问心无愧,老臣不能欺瞒皇上。”
“唉,小段啊,朕说你错了,你就错得厉害,你啊,终是做不得一个权臣啊……”
“老臣不能欺瞒皇上!”
“小段啊,八十岁了,你还是书生意气啊!”
“老臣不能欺瞒皇上!”
唐皇的眼神从大殿顶上渐渐的收回,看向齐飞:“说了这句话,你我君臣便做到了头,不说,朕自然会死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