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还没回来时,惊马的祸根便差不多被定性了。事实上,导致惊马的马鞍还没送到欧珠面前时,几个套马的铁勒汉子便看着翻过来的马鞍连连摇头。
“原来是这个突出来的铁刺惊了家主的马。”抱着马鞍的汉子一点也不奇怪的嘀咕:“汉人的东西虽好,却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马鞍这东西到底没咱们做得好。”
“也不知是汉人的铁匠手艺不行还是什么原因,就这么让铁制的脚脚悬着。一不小心碰到了,可不就歪到马身上去了吗?”
根本不知道刘婷费了多大力气才让铁头倾斜了小小,抱着马鞍等在欧珠帐外的铁勒人想当然的开始鄙夷起汉人的工艺来。偏偏铁的韧性极差,已经撬动过的铁架失了韧性,一个力气不小的铁勒汉子一掰便断了。
众人于是又借机对汉族工艺开始口头上的鄙夷,想当然的忘了汉族物品曾让自己如何垂涎。直到欧珠请了他们进帐,奚落汉物的交流方才止住。
别人不知道扎西的马鞍被做了手脚,欧珠却早就被刘婷的告知。正怒火刘婷的作为让洪吉躲过了一劫,对内情一清二楚的欧珠倒也没失了心智。她想了许久,终是对自己说:事情发展到现在,把刘婷供出来自己也摘不干净。更何况,此事还涉及烟媚,扎西若知隐情定不会善罢干休。一旦查起来,万一查出我想加害洪吉可不好。再怎么说洪吉也是扎西的儿子,谋害庶子这个罪名可不光是影响我,更会影响格洛……
无论怎么看,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办法。大家打着哈哈把惊马的事掀过去了,再另寻机会对洪吉下手便是。
欧珠果断对抱着马鞍进来的铁勒人点了点头,用一句话粉饰太平。她说:“即然都说是汉人弄的鞍架子不好,以后便不要再用了。家主来了你们抱给他看看,再提醒他以后只用咱们自己做木头和皮革做的好鞍。”
话音一落,不光是身边围着的铁勒人,连欧珠都有些奇怪自己的言论。
铁勒说话一向直白,即没这么多瞻前故后,也不可能交待得事无巨细。欧珠一连串的话说出嘴,习惯了直截了当的铁勒人难免一惊。可连欧珠都不得不承认,这话的效果奇好。几个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铁勒人眼露恭敬的弯了弯腰,在欧珠点头示意后才退了下去。这种敬意对失宠于家主的欧珠来说还真是久违了很多时间。自然而然,她就想到了老这样说话的刘婷。
想到只差一步洪吉就再难成为儿子的敌人,而刘婷偏偏帮了对方,欧珠攥成拳的手重重的敲了一下身下的床板。她侧头问身边的女仆:“那头没成年的羊死哪里去了?”
“在羊圈呢。”一直为刘婷挤到欧珠身边不忿,女仆脸带厌恶的说:“那头快死的公羊被抬进羊圈时,她就一直跟着。我叫她几次都不回来。汉奴就是贱,三天不打就不知道自己只是头牲畜!我帮您去教训她一顿吧?”
“快死的公羊”指的是简仲溪。在欧珠眼里,简仲溪做了和刘婷一样的事——保住洪吉。差点得逞的欧珠气得牙痒痒,拿起手边的木棍对女仆交待:“去教训她!打服了再带到我跟前来。”
提着木棍的女仆还没走出营帐时,欧珠又补了一句:“也别放过守羊的那头畜牲。”
冷笑连连的女仆走进羊圈时,并没找到刘婷。看了看正在简仲溪前胸捆绑木条的男人,女仆不耐烦的道:“胸前的骨头被踢断了?不过是个汉奴,伤成这样没有胡医给治早晚要死,你又何必帮他?”
“他死了就该轮到我守着羊圈了。”用布条胡乱把木架捆好,男人转身给了简仲溪几个耳光。见后面仍然毫无反应,叹着气说:“看这样子,没个胡医来熬不过半个月。”
女仆才懒得关心简仲溪是死是活。把棍子往地上一杵,她没好脸的问道:“刘婷呢?”
刘婷正跪在娜梅尔面前,乞求她救救简仲溪。虽然一再夸大简仲溪护住了洪吉,娜梅尔却不为所动。
“让你办的事没办好,还弄得洪吉差点出事,你还有脸到我跟前来求胡医?”抱着儿子不敢放手的娜梅尔冷冷的说道:“扎西的马鞍出了意外,连带着让烟媚逃过了一劫。这事我不怪你,可洪吉怎么会无怨无故跑过去?”
对洪吉被算计的事一无所知,不能怪娜梅尔。铁勒人做事向来明来明往,因着信仰的原故,又极少将阴谋算计用在未成年的孩子身上。从小生长在这种直来直去的种族,造就了娜梅尔心里没有算计的性格。以她的思维暂没想到惊马的事会是人为。
最先出现异动的马是扎西的坐驾。除了扎西,常人就算接近粟毛马都难,又如何能在马身上做手脚?
能想出在烟媚的马鞍上做手脚,娜梅尔当然也对扎西的马鞍起了疑心。可她一不觉得刘婷有这个胆子,二不熟悉铁器的特性。在所有铁勒人都说马鞍因铁制框架年久失修出了问题的现在,娜梅尔可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而儿子险些出事的变故吓得她三魂不见七魄,只顾着洪吉去见胡医,哪还会有四下查看的心思?
就算有心查看,欧珠使人丢在地上的面团也早被马蹄和往来的人踏碎,又如何发现得了玄机所在?再加上刘婷一口咬定:“洪吉不过几岁。孩子眼里,乱跑的马儿可不是好玩么?”
除了王族,铁勒的孩子多是放养。洪吉在营区四处乱跑就连娜梅尔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介意,自然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