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太爷在窗前站了足有五天,终于在边关镇的黄沙中见到了五子元启熙的身影。可谁也没想到,元启熙一进屋里,老太爷手里的茶碗就砸在了他脚边。
“这样子也好意思回来?”平日里颇有些仙风道骨韵味的老太爷不但把茶泼在了儿子脚边,身体尚有不适的他还跳着脚大骂:“孩子呢?我的曾外孙女呢?”
元启熙活到如今,也是第一次见过父亲这般激动。“咚”一声跪在元老太爷面前,元启熙羞愧难当:“是儿子无用。父亲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柔芷当年为了保住元家,不惜嫁去皇家做侧妃,可她尚未及笄的孩子却还在异邦吃苦,你让我怎么不生气,怎么有脸去见柔芷啊!”被老家丁扶住的元老太爷胡须直颤,却全程压低声音道:“快一年了。一年的时间,便是那通天之事,有世家之力协助都能得见起色。为何我连临死前看一眼曾外祖女都难啊。”
看着眼前已是风烛残年的老父亲,想到刘婷目前在铁勒的日子,饶是元启熙这样的男子也不止红了双眼。跪在地上的他稍稍抬起头,语带哽咽的说:“父亲莫急,儿子这便去求另六个世家高门。把七户世家的忠士聚在一起,总能将刘婷抢了回来。”
元启熙说的没错,七门世家皆有忠义的练家子常伴左右。这些慕名而来,身怀武艺的练家子虽然数量不多,便是底蕴最深厚的渠隘丁氏也不过仅有六名,对世家却极为忠心。他们或是怀有与皇族前道而驰的抱负,或是其主已被朝廷定罪,只能另辟途径以图谋划。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吴,他们唯一的选择便是对皇族保持距离,自有一番打算的世家高门。
因深知皇族对世门的忌惮,七门世家不会将太多的怀艺之人留在身边。世家家主更是会在长时间的观察和了解之后,选择性的将前来投奔的义士留在身边。对这些不得已投奔而来,或是需要助力为其原主平反的练家子,世家称他们为“忠士”。
可惜,各户的忠士数量实在有限。要在塞外救个人,仅凭一家之力显然是枉谈。唯有将七门世家的忠士聚在一起,才有可能成事。问题是,大呈开国以来,七门世家虽然暗中有所往来,却再也从未联手行事。联合另外六户行事,且不论要促成此事便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光是
说动点头同意便是难上加难。
要知道,七门世家曾在暗中助过吴高祖成事,又岂会不知“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自大吴开国以来,七门世家便选择了韬光养晦。大吴前两任皇帝——高祖和女皇在位时,世家不仅无一子弟入仕,还在明面上断了一切联络。直到现在,七门世家也依然保持着“对内暗自较量,对外适当扶持”的暖昧关系。拿什么理由去说动另外六家无视天子的清算风险行事?总不能把刘婷的身世告诉他们,让刘婷刚出虎穴又入了世家的狼窝吧?
元启熙也好,元怀庸也罢,都是世家之人,太清楚世家的本质。偏偏元家又是七门之中实力最弱的存在。刘婷落入任何世家手中,元家都难以护其周全,又何况是六门之众?视家族生死的世家会全心全意照抚正统皇裔,元怀庸就是中了风也不信!他知道,刘婷的身世一旦暴露,就难逃成为棋子的命运。
再有,世家从未有过兵权,也不想沾染兵权。若非在兵力方面完全两袖清风,又怎能躲过天子的清算?倾七门之力去塞外救个人回来,其数量根本不可能隐瞒行踪。这么一来不光暴露了世家一直隐藏着的兵力,朝廷也会顺藤摸瓜查出被救者的身份。费尽周折落得一个刘婷身世被皇帝获悉的结果,还不如直接向皇帝求助来得更容易些。至少,皇帝手握兵权,一封兵函一个兵符就能谴了军队出塞救人。
可是,天诰帝本就深受“正统论”所扰,又岂会容下一个出身正统,比自己更有皇位继承权的刘婷?获悉太子孙源尚有后裔留存于世间,天诰帝只会发兵的最终目的只会让刘婷消失在尘世间!
总之,要护刘婷,元家谁也指望不上!
元怀庸长叹了一口气,沮丧的坐在软榻上连连摆手。因着本就年老体衰,方才又过于激动,好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好在,他身边还有个跟了几十年的老家丁。
刚从惊恐中走出来的老家丁一边帮元老太家轻抚着胸口,一边低声劝道:“老太爷别着急,五老爷也是没办法。那异邦之地,多少皇帝派去的精兵都没落到好?便是武汉帝那样千年才得一见的皇帝,把异邦打得只顾得上逃跑,却也解不了长年征战内耗不止的难题。您不是也曾感叹‘世人多见武帝威名远扬,却刻意淡忘武帝暮年的亡秦之迹’吗?武帝惩治异邦都吃力,又何况是咱们五爷?”
元老太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却依然说不出话来,也没示意元启熙起身。老家丁只好侧了侧身,给另外两个练家子打眼色。
两个在边关镇待了十余年的人又岂会不明白身在外邦的举步艰难?
一个说:“塞外苦寒之地连说的话都与咱们不一样,想问个路都难。”
一个赶紧补充:“便是我们这样的人落到异邦,也多半会饿死在路上——那种地方荒凉得很,识路都难。”
吃了七十多年饭,与另六门世家家人打过多年交道的元怀庸,又岂会不知身处异邦有多无力?他一早就明白,在举目无亲连说的话都不一样的地方,要平平安安搭上话,还寻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