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中秋节前,贾政包下的两艘船靠岸了。
贾琏带着林之孝等一群仆人在渡口等着,一看到贾政的船靠了岸,连忙都聚了过来,牵马车的牵马车,搬行李的搬行李。贾府里,贾母和王夫人早已望眼欲穿了。
马车来到府门口,小厮、丫头们都忙着把清点行李,搬到各房里去。
贾政带着林黛玉和贾宝玉先去见过贾母。
一踏进上房,贾母就站了起来,先问了贾政几句路上的行程,吃穿住行等琐碎的事情。贾政一一回答了,母子对望,双眼都有些湿润。
随后贾母又叫过林黛玉上前,揽在怀里看了半晌,见她气色不错,双颊红润,便携着她上炕,细细问些路上的闲话。
贾宝玉早被王夫人揽在怀里痛哭起来,一时又说“瘦了”,“黑了”,一时又念叨着路上肯定受了委屈了。
贾宝玉出去见识了一场世面,总不比从前那般软语小意,被王夫人抱着大哭“心肝”“肉儿”的,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求救的眼光落在黛玉的身上,黛玉正感觉到薛宝钗站在王熙凤旁边,一双眼刀子正往她身上落呢,因此故意装作没有接到贾宝玉的求救目光,和贾母念叨着水陆道场上的事儿。
贾母一边听着,一边说她做得好,抬眼恰巧接到了宝玉的眼光,一看宝玉被王夫人搂着,一身的热汗,满脸通红,于是说道:
“宝玉,你也过来让我看看,瘦了黑了多少?”
宝玉如获大赦,连忙小心地扶好王夫人,站到贾母身前,笑道:“老祖宗你看,虽说是黑了、瘦了,也壮实了!”说着把袖子卷起来,给贾母展示他的肱二头肌。
贾母笑道:“好,好,这一会出去,也见了世面,又长大了。”
说着向王夫人说道:“他们姊妹都才刚回来,风尘仆仆,一身的热汗,先让他们回去洗漱换件衣裳,咱们也让厨房把那新鲜的瓜儿桃儿送上来。也要一碗没用井水镇过的,林丫头身子弱些,吃不得这些凉东西。”
王熙凤接口说道:“不用老祖宗说,已经吩咐好了,这就着人送上来。”
门口有婆子时刻听着里头要东西的,听到连忙去厨房要瓜果去了。
林黛玉和贾宝玉各自回了潇湘馆和,梳洗过后,换了件衣服,就一先一后往贾母这里来。
众人吃了些水果,又说笑了一回,就摆晚饭了。
贾宝玉记得林黛玉的叮嘱,开作坊铺子卖胭脂水粉的事儿要悄悄地进行,因此小心地瞒下了这件,只捡观前街、得月楼和几处游玩的地方说了。
贾母听的兴趣盎然,满屋子的人都跟着附和,一片的热闹。
薛宝钗坐在其中,虽然也是笑意盈盈,只是那看着林黛玉和贾宝玉的眼光到底凌厉了一些。
尤其是看向黛玉的目光,冷飕飕寒利利的,充满了挑衅。
林黛玉自然也察觉到了薛宝钗目光中的意味,不禁有些疑惑。
这薛宝钗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胜利者模样,她倚靠的是什么?
等林黛玉的目光落在王夫人和王熙凤的身上,发现她们对薛宝钗的态度比从前热络了许多,更有隐隐为她俯首帖耳的样子,黛玉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薛宝钗是收服了王熙凤和王夫人。
一顿饭结束,贾母就赶林黛玉和贾宝玉:“你们一路舟车,想来日夜也难得睡好,早点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你们陪着。”
贾宝玉笑着告退,林黛玉就去约了迎春、惜春和探春一同出来:“我给你们带了些好东西呢!”
贾母笑道:“什么好东西?你们姊妹一同去见识见识,宝丫头也去。”
薛宝钗就站了起来,笑嘻嘻地离座,走到前面等着林黛玉。
林黛玉故意错开与贾宝玉同进同出,是为了避免王夫人的忌惮,也是不想留下话柄子让薛宝钗在中间挑拨。
见贾母让她同来,也不反对。薛宝钗在明处听着这一路上的事情,比让她在暗处使银子悄悄的打听要好些。
于是黛玉和三春,与薛宝钗一同往园子里去,五人说说笑笑着,谁也没有冷落谁。
黛玉回到了潇湘馆,紫鹃和晴雯刚刚收拾好床铺和洗漱用具。
薛宝钗就往黛玉的梳妆台上看,一见带回来的首饰还是那些首饰,不禁轻笑了一声,又拈起胭脂盒子来看了看,打开闻了闻香味,道:“这一定不是从这边带去苏州的那一盒。你们到了苏州又制胭脂了?”
紫鹃和晴雯的脸色顿时一白,暗悔怎么就先把胭脂香粉摆出来了?这是晴雯和宝玉在苏州林家的内院里做出来的,幸好没有绛云轩的牌子。
黛玉笑道:“在这里制得,出去了就制不得?左右没到那花街柳巷去,舅舅也听之任之了。”
薛宝钗暗暗咬牙。黛玉抿唇冷笑。连贾府的人都默许宝玉做这些东西玩,薛姑娘你哪来的身份管的那么宽?
薛宝钗掷了胭脂,心念一转,脸上又带出笑来,往晴雯那里套话——紫鹃老实嘴又紧,是什么话也问不出来的:“你们姑娘在苏州,都做些什么玩的打发时间?”
晴雯见她先前问胭脂,唯恐被她问出铺子来,脸都白了。此刻见这煞星又把自己当软柿子捏,暗自气恼,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们姑娘能做什么?无非是看看亲戚,做做祭祀,出门散散心,在家里看几本书打发打发时间。”
说着又向薛宝钗道:“薛大姑娘你先坐着,我去催茶来。”
薛宝钗暗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