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家的二房也是未语先笑,开口就把林黛玉夸了一顿:“我看大侄女的模样又可人,又亲切,比大嫂子家里的两个侄女儿也不差,更难得的是十分孝顺。果然是我们家里的人,不光老太君喜欢,我们看着也十分喜欢。”
一番话也不忘了捧长房的两个女儿,说得长房媳妇郑氏和满屋子大大小小的媳妇婆子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长房家的两个女儿,把郑氏说得眉开眼笑。不过好歹她还记得颇费酒席请这些人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听恭维话,于是又赶紧夸起林黛玉来,提醒众人要往不要忘了早几天说好的事情。
黛玉自幼跟在父亲身边,每天都是听着各种各样的恭维话长大的,哪里还会在意这些人说的什么话;后来又到贾府生活,见识过王夫人无声无息的冷落和高超的诽谤手段,还有薛姨妈的假慈爱。相比较下来,这林家二房媳妇自以为处处妥当的一番话,幼稚得和刚学会动心眼的小孩一样。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是受了谁的指使。至于那些连样子也认不清的媳妇婆子,只会跟在几个带头的媳妇后面说巴结话的,更是不需要去在意了。
林黛玉正在思度要怎么应付这位二房婶子的“热情”,只听见旁边传来了几句自语般的吐槽:“那位老太君除了喜欢自己,她还喜欢过谁去?睁眼说瞎话都说不好。”黛玉微微偏头,见是三婶婶带着一脸笑容不动声色地吐槽,看她神情,仿佛是正在满心赞同地附和长房和二房媳妇的话。
不光是黛玉觉得,看她们二人投过来的目光,好像也这么觉得。偏生三婶婶的声音压得极低,刚好被众人嘈杂的说话声盖住,只有黛玉能听见。
她回想了一下子那位朱老太君的模样神情,不光对自己是冷冷淡淡,连对长房媳妇郑氏,和郑氏所生的两个女儿也是十分冷淡,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刚好应上了三婶婶的吐槽。黛玉不禁失笑。
这时五婶婶偏过头来和黛玉说:“郑氏找了我和三嫂说和,想把他们家的庶子过继到你父亲名下继承香火,我和三嫂没有同意,但是也不好出面反对。”
黛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三婶婶、五婶婶的顾忌,想来他们也找了三叔林河还有五叔林源,让他们从中说和,林河跟林源同样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原因在于,各家对于香火继承都看得格外重要,大到就连皇帝也不能干涉人家的子嗣继承。所以那些被抄家的人,却往往不会被查抄家族祠堂。那些用来供奉香火的祭田,也不会被收归公有。
如果林河、林源从中反对,长房的人托人往上递一张状纸,或者传出些风言风语,就够他们俩头疼的了。
长房林江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嫡妻郑氏所出,今年已经二十四五岁,早已娶亲生子,两年前考入了国子监,正预备着在明年的秋闱,一举博得圣上的青眼。
另一个儿子是妾室所生,今年才刚刚六岁,长得粉团儿一样,深得林江的喜爱。就连他的嫡子所生的五岁嫡孙也比不上。
他打定主意要过继到林如海名下的,就是这个庶子了。要问他怎么舍得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送人呢?须知他的大儿子早已结婚生子,把嫡子嫡孙都过继出去,只怕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所以林江宠爱庶子到了极点,也不能剥夺了嫡子的家产,把一切都留给小儿子。
眼下林如海新丧无子,刚好是一瞌睡就给他送来了个枕头。林江猜测,林如海留下的家产之丰厚,只怕十个长房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钱。
把小儿子过继给林如海当继子,又能摆脱低人一等的庶子身份,成为林家另一支名正言顺的家主。眼下,等他的大儿子考中进士,还可以利用林如海在官场上留下的人脉留京做官。林江觉得,这正是上天为了眷顾他的一家子才送上来的好机会。
黛玉幼小,身边没有可以依傍的亲人,哄骗拿捏一番,不怕这十来岁的丫头不就范。苏州林家这边的人,谁也都要给他长房族长的面子。因此,他觉得一切几乎已经成了到嘴的肥肉、烤熟的鸭子,都是定局了。
过继之后,只要说黛玉才刚刚十岁,继子也刚刚五岁,都还需要大人的监管照料。那么林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林如海留下的财产。等到黛玉十三四岁的时候,给她定一户人家嫁出去,也就轻松打发了出去。
而眼下,林河和林源都在从林黛玉那里拿钱修建书院,在林江看来,就是在烧他小儿子的钱。烧他小儿子的钱就是烧他的钱,由不得他不心急上火。
林黛玉正注意听着五婶婶的话,思索着怎样应对,自然就没有顾及到二房媳妇的反应。这位林家的“凤辣子”毕竟比不上贾府的“凤辣子”那样厚的脸皮,插科打诨的本事,当下捧完了长房回头看向黛玉,却发现黛玉的眼神若有所思地望着某处,压根没有注意到她一样。二房媳妇羞恼得脸上发烧,努力扮出一副大方体谅的样子。她本想去携了黛玉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再细细地陈述利害,好言宽慰,甚至临出来之前,连抹了洋葱和胡椒的帕子都准备好了,只等黛玉伏在她膝头痛哭的时候,用帕子擦一擦自己的眼睛,也辣出两条眼泪来,就可以让长房痛痛快快地承下这个人情。将来长房发迹,由不得他们不提携一二。
可是二房媳妇不敢过去。林河与林源的夫人,黛玉的三婶婶和五婶婶两位都是不好惹的,那两张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