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与雪燕收了身契和包裹,在一旁哭得伤心,紫鹃也陪着直掉泪。黛玉把剩下的金锭碎银等物都给了紫鹃,说道:“方才凤姐儿来,我已经跟她要了你的身契,一会儿也该送来了。日后拿着这点东西家去,跟父母兄弟一起做些生意,也省了以后在这府里受人白眼。”
紫鹃知道黛玉的心病就是没了父母依靠,又听她句句像在交代后事,不禁拿帕子掩面,双泪滚滚而下。
三春与平儿来到潇湘馆时,正逢里面哭声一片。黛玉见三春都来了,连忙打起精神叫紫鹃看座。探春细看黛玉,脸色雪白没有一丝血色,连说话也比往常不同。一旁的迎春以帕拭面,泪流满面。她惦记着黛玉出主意,央老太太帮她退了婚事的情。迎春后来托了人打听,那孙家不过半个月就另定下了一户落魄的官家小姐,娶进门不久,听说就把人打死了。
黛玉叫紫鹃接了身契,便叫送平儿出去。
紫鹃抹着眼泪送平儿到了门口,平儿悄声问道:“怎么就病的这么厉害?”紫鹃抹着眼泪,把那旧病未消,今日又狠吐了一回血说了一番,平儿陪着红了眼眶。两人在门前分了手,平儿就自往王熙凤那去不提。
紫鹃回来,王嬷嬷和雪燕都从房里出来了,冲她摆了摆手,意思是迎春等人正同黛玉说话。紫鹃在廊下站定了,屋里,黛玉强撑着身子倚在榻上,让迎春取了贾敏留下的首饰盒子过来。黛玉亲手打开盒子,把一套红宝石的给了迎春,一套祖母绿的给了探春,最后挑出一串迦南蜜香佛珠给了惜春。
三春连忙推辞不受,黛玉说道:“你我都是姐妹一场,我也并无别的姐妹兄弟,东西贵不贵重且不说,权当是留个念想。”迎春与探春只得受了。惜春见黛玉独待她不同,暗自思付她竟能知晓自己的心意,反倒为先头的想法羞愧起来。
迎春等人与黛玉慢慢说着闲话,说着突然半天不见有人回应,一看黛玉却是睡着了。她们三个悄悄地走出来,一看紫娟正在廊下无声哽咽,眼睛早已哭肿了。迎春悄悄地招手唤她,等紫鹃到了跟前,轻声问道:“我且问你,怎么忽然就病成了这副样子?”
紫鹃就把宝玉新婚那夜落下的病根,调养了多日总不见好,又把凤姐和彩云晌午的话一五一十地照直说了,气的迎春和探春惜春都连连说道:“这不是欺负人吗?”
紫鹃哽咽着把林如海留下的遗书上提到的婚约也说了出来,把三春惊得目瞪口呆。若是黛玉拿着林如海的书信往衙门一告,贾家背信弃义,欺凌孤女的名声一出去,贾政贾赦的仕途也就完了。
三春满脸愧色地被紫鹃送到了潇湘馆的门口,离了潇湘馆足有半里路远之后,惜春忽然失声大哭起来。迎春与探春连忙哄她,只听惜春哭道:“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们家!林姐姐太惨了!二太太和宝姐姐太过分了!”迎春与探春连忙掩住她的嘴巴,一边急急地拭泪,一边拉着惜春匆匆回紫菱洲去。
黛玉昏睡了不知多久,睁眼一看,外面已经渐渐黑了。屋里一盏灯亮着,灯边坐着一个人肩膀一抖一抖的,正在抽泣。她定睛细看,才认出来那不是别人,正是紫鹃。黛玉微微咳嗽了几声,惊动了紫鹃,便说道:“什么时辰了,去叫小厨房烧一大桶热水来,帮我换身衣裳。”
紫鹃知道她是要沐浴,连忙出去吩咐底下的小丫头烧热水。回到房里,又帮黛玉找衣服换。黛玉昏昏沉沉睡了一个时辰,越发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看着紫鹃开箱子忙碌,就说道:“不必太麻烦,只捡箱子里还没上身的衣服,挑颜色素净的拿一套来。”紫鹃果然拿了一套出来。
黛玉打量着房里,看到桌子上的那一打诗稿,又说道:“拿一个火盆进来。”紫鹃也依言听从了。
黛玉又要过诗稿,强撑着一页一页地丢进了火盆里。紫鹃哭着阻拦,黛玉惨淡地笑了笑道:“我如今也是要死第二回了,且让我安静地烧了它吧。”烧了诗稿,又让紫鹃找出那两条题诗的旧帕子来。黛玉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侧转过身去,背对着紫鹃说道:“替我烧了它吧。”说着,泪水就打湿了枕头。
紫鹃不禁失声痛哭,知道黛玉已经心成死灰,到底不愿再拂她的心意,将两个旧帕子撂进了火盆里。
这时雪燕来说热水已经烧好了。紫鹃忙让雪燕叫婆子把沐浴的大木桶抬进来,放在屋中央添上了热水。紫鹃与雪燕拴好门,两人合力帮黛玉沐浴,又用掺了玫瑰香露的膏子帮黛玉洗了头发。热气蒸腾之下,黛玉的脸色也红润起来,由着紫鹃与雪燕帮她穿衣梳洗,双眼也明亮了一些。
等婆子门撤了浴桶下去了,黛玉拉住紫鹃的手说道:“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紫鹃连忙要劝说洗完了澡吹不得风,只见黛玉双目炯炯地看着她,话梗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这样突然恢复的精力,太像老人嘴里常说的回光返照了。紫鹃强压住泪意,点头说了个“好”。
她拿来一件厚厚的大毛斗篷替黛玉披上,蓬松的毛料几乎把人都遮得看不见了。黛玉把贾敏留下的盒子抱在怀里,穿鞋下了床,扶着紫鹃走了几步路,略微喘了口气,就和紫鹃一起快快地出了潇湘馆,往大观园深处走去。远远地王夫人那个方向,已经有一队人打着灯笼过来了。黛玉心知是凤姐等人带着小轿来了,扶着紫鹃更是走得飞快。
到了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