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氏小楼站起,双手放到火炉上方,吸取火苗中的温暖。
等到双手暖和起来了,乌氏小楼才道,“我想得到盛世河山,想有朝一日能够站在高处,俯视芸芸众生。”
“我能做的,只是将如今的陛下从龙椅上赶下来,若是将大汉的天下拱手让人,阿翁不会让我这样做,宁氏满门不会让我这样做,我自己,也不能这样做。”
宁朝来说得清楚,她只是让皇帝与太子争斗,这是她能做的极限。
再怎么讨厌皇帝,再怎么想见到宁相生,宁朝来都不能忘了自己的底线。
她是大汉的子民,不能看着大汉处于风雨飘摇中。
乌氏小楼有能耐,将天下夺去,与她无关;乌氏小楼没有能耐,大汉还是大汉,也与她无关。
“那,”乌氏小楼回头,“要朝来与我去匈奴呢?”
“陛下赐婚,朝来没有反对,不知这算不算给了王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算,当然算。
纵使太叔奂不许,满朝文武不认,天下人不知,只要宁朝来肯,这门亲事便作数。
乌氏小楼让贺赖捧来新茶,要宁朝来与他煮茗。
宁朝来看着桌上小火炉中燃得正旺的炭火,问,
“王子会保得阿翁平安吧。”
宁相生已经死了,如何保得了平安。
乌氏小楼试探着问,“若宁相无恙,朝来是不是可以长久陪在我身边?”
宁朝来道,“阿翁无恙,万事好说,阿翁有事,一件事也说不了。”
宁朝来这样说,乌氏小楼倒是有些后悔让宁相生死了。
宁朝来要是知道宁相生已死,绝对不会去匈奴,就算去了匈奴,也怕不会待得长久。
皇帝书房里,皇帝也说起了宁朝来与乌氏小楼的亲事。
皇帝道,“太叔,朕知道你与宁朝来有同窗之谊,不愿她嫁去匈奴。可各人各有各人的命,宁朝来的人生你说了不算。”
太叔奂为了宁朝来的事,多日不去早朝,皇帝命人去将军府宣见,太叔奂也多推诿。
正是用人的时候,皇帝不能让宁朝来成为他与太叔奂之间的刺。
太叔奂坐在皇帝下端的圈椅上,听皇帝这样说,只客客气气的回答,
“陛下说得对,宁朝来的人生如何,臣不能做主,也做不了主。可臣能做主自己的人生,臣能等宁朝来五年,五年不娶,也能等她五十年,守身如玉。她若嫁到匈奴,臣也不会留在长安。”
又是这样言之凿凿,皇帝不知是该对太叔奂的痴情予以赞赏,还是对太叔奂的痴情表示无可救药。
宁朝来是好,可天底下好的女子不止宁朝来一个。
“知道朕为何要让宁朝来去琉县吗?”皇帝深吸一口气,才说出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是为了朕不对宁家赶尽杀绝!”
宁朝来若是一直在朝堂上兴风作浪,皇帝一定会杀了宁朝来,管她是什么玉面罗刹,他都照杀不误。
“陛下觉得自己能动得了宁朝来吗?”太叔奂笑问。
宁朝来身后,不只是一个紫竹楼,还有将军府,还有匈奴王庭,皇帝不敢动宁朝来的。
“连你也要如此对朕!”皇帝怒不可遏,拿起桌上的砚台砸向太叔奂。
太叔奂没有躲让,生生挨下。
砚台砸在额角,血流不止。
太叔奂掀袍跪下,“陛下对太叔的好,太叔一直都明白,一直都记得,说了要为陛下肝脑涂地,便会为陛下肝脑涂地。可是陛下,太叔求的,不过只是宁朝来,陛下对宁朝来残忍,我的心里何曾好受。这五年,臣从未安心。”
不安心的还有皇帝,皇帝也不曾安心,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才会更加忌惮宁朝来。
他老了,处理事情不如当初那般明了清醒了。他怕宁朝来是知道他的丑事的,也怕宁朝来为宁氏报仇,毁了他的所有。
皇帝起身,将书房的每个角落都看了看。这是多少鲜血换来的太平,他的国,他的家,他怕别人毁了,也怕别人抢了去。
可宁朝来,一介女流,却偏有让他噩梦成真的本事。
“太叔,”皇帝走到太叔奂跟前,伸手将太叔奂扶起来,语重心长道,“朕想找孩子,找到孩子,朕便什么都不用算计了。”
太叔奂直言道,“可是,孩子无处可寻。”
“你见过你阿母吗?”皇帝轻声问。
太叔奂抬头,深深望进皇帝的眼里。
李素舞活着这件事,皇帝不应该是知道的。
皇帝知道,便只有一个可能——将李素舞送去匈奴,皇帝是知情的。
那么,他为何不阻止?
从太叔奂的眸子里,皇帝也读懂了——太叔奂知道穆紫或者,并且,见过穆紫,有可能,知道穆紫在哪儿。
“穆紫在哪儿?”皇帝抓住太叔奂的双肩,拼命摇晃,“穆紫在哪儿,你告诉朕,穆紫在哪儿?”
“穆紫不是死了吗?”太叔奂扯开皇帝的手,平静道,“穆紫早就死了,她已经死了十余年了,陛下。”
太叔奂将“陛下”两个字咬得极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李素舞恨了宁相生那么多年,害得相府惨烈如此,原来,是恨错了人。
真正将李素舞带去匈奴的,是皇帝,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你知道穆紫在哪儿,你一定知道穆紫在哪儿。”皇帝再次抓住太叔奂的肩膀,瞪大眼睛道,“太叔,你告诉朕,告诉朕穆紫在哪儿,她一定知道朕的孩子在哪儿,朕要找到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