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辉祖一笑,“这宫里的风,何曾停过?嗯,礼亲王,他是有这手段,”他看看荫堂,就是眼前这位王爷,也是个造风高手,但他却不敢说出来。
“济尔舒之心,人尽皆知,他是盯着皇位呢,……唉,我是怕,”荫堂的面色一下沉了下来,“皇上本有内疾,”前些日子宫里与太医院都有消息传出,“身子骨这几年有些吃力,唉,怕是——”
他叹口气,却换了个话题,“福庆家里,派人去了吗?”
“去了,福庆一家感激不尽。”汪辉祖忙道。
“那肃文,本王没有看走眼,”荫堂的情绪慢慢高起来,“敢不请命,悍然诛杀护军统领,杀伐果断,心志超常,呵呵,我倒想把他招进军中了。”他脑海中又泛起那晚众学子及教习疯狂伏地呕吐的场景,肃文却有如雪松一般,昂然挺立。
“福庆那么个人,怎会有这么个儿子?”汪辉祖笑道,“不过,照我看,前晚最大的赢家应是他呢!”
“唔?”
“一切赏物不足为道,能在皇上心里留下印象,才是最大的恩赏!否则,光是善杀统领这一条,都足以灭他满门了!皇上,明显是在护着他!”汪辉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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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躬膺天眷,统御寰区,夙夜祉承,罔敢怠忽,期于阴阳顺序,中外枚宁,共享升平之化。乃于宣光十八年二月初二日咸安宫灾,朕心惶惧,莫究所由,因朕不德之所至欤?抑用人失当而至然欤?兹乃力图修省,挽回天意……”
肃文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邸报,看着这道罪已诏,敢情皇上这是真抓实干哪,说打自己脸就打自己脸,说下罪己诏就真下啊,不过,这用人失当四字,他定定地看着,仿佛意有所指似的。
讷采看看一脸惊讶的肃文,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已经传谕各省,明发天下了。”
见肃文要说话,他一摆手,“今儿让惠娴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说道说道。”
见他面容整齐,肃文也收敛笑容,端坐静听。
“前晚的事我也听到一些,你奋力灭火本是好的,何苦,何苦,要诛杀那苏冲阿!人命一条暂且不说,那苏冲阿是礼亲王济尔舒的门人,你那不是打他的脸吗?他不会善罢干休的,虽说皇上不惩处你,但保不齐以后济尔舒不会出手,惹下这么一个泼天大的仇家,何苦来哉!”讷采是真着急了。
他一摆手,“听我讲完。你刚进咸安宫,其实,已是半条腿迈进官场,咸安宫现在又是万众瞩目,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不慎,就是万丈深渊,朝堂上有些事,我得说与你知道,别得罪了人,还不知晓,让他背后卖你,你还当他是好人。”
讷采的声音有些嘶哑,目光有些黯淡,“本朝实行议政王会议制度,也叫八旗议政,八旗旗主并上书房大臣、六部九卿等部院大臣、各省督抚、提督,会选皇帝,当今宣光皇帝是大金朝第四位皇帝,也就是六爷端王爷的亲哥哥!”
“皇上出自镶黄旗,前三任皇上却分别出自正黄旗、正蓝旗,镶白旗,皇位永远在八大皇族间轮替,皇上驾崩,议政王会议再行选出新的皇上!”
肃文静静听着,讷采的声音却黯了下来,表情有些沉痛,“原本呢,是九大皇族,可是老睿亲王一族,却是在三十年前就灭了满族,当时那个惨哟,直杀的是血流成成河,尸堆成山……睿亲王,原本是最有资格登上皇位的,……”
幽暗的灯光下,他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好似要穿透墙壁,追寻那些遥远的记忆。
良久,他才叹口气,继续讲道,“睿亲王死后,九旗并为八旗,他自将的正黑旗也就散入八旗,再往前的镶黑旗,那更遥远,不说了……”
“现在朝中的八位旗主王爷,都是议政王,可进入上书房的只有四位,其中郑亲王荫堂是首席议政王,端亲王、礼亲王、康亲王也都是上书房大臣,上书房大臣中还有四位,以张凤藻为首辅大臣,鄂伦察次之,再就是周祖培与孙世霖,撇开满汉不论,张凤藻与鄂伦察都在朝中经营多年,历世不倒,手下学生、门人众多,不结党也隐隐是朝中两大势力……”
“这么复杂?”肃文不禁惊呼道。
“我就知道你以前整天不谙世务,光知道玩耍为乐,对这些事是不上心的。”讷采嗔怪道,却是透着自家人的亲切。
“再有,朝中还有武官、御史、刑名、翰林四大派系,却是以历年来以官场任职或后来任职为名目。武官派,以现在的九门提督哈保为首;御史派,都察院左都御史钱牧为首;刑名派呢,却与刑部无关,多是刑名师爷出身,后成为各方职官,其它诸如钱粮师爷出身的官佐,也加入这派,这派首脑也是师爷出身,以当今的刑部汉尚书为赵彻为首;这最后一派呢,顾名思义,大多出身翰林,以当今吏部满尚书魏瑛马首是瞻。”
“这些派系,不分满汉,又分满汉,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说派,却无人认承,不说派,确真真存在。”
“你在咸安宫,一定要处处小心,你现在已是得罪了礼亲王,须得防着他对你不利,记住,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指不定哪个学生背后站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