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迷津。

天还没亮,迷津大大小小的酒楼妓院早已客流涌动。

海边一幢吊脚小楼里,数十张八仙桌已几无虚席,有的是独桌坐了四五人,有的是二张八仙桌并排而放,围坐着十来人。

柔铁坐着的,正是这间酒楼上角落里一张不起眼的小桌。

同桌的有一个麻衣老者、一个中年书生、一个青年、一个胡子、还有一个苗家打扮的汉子叫杨天增。

柔铁抬眼望了一下。

靠窗的二张桌子上便早早来了几人。北首二人身体魁梧,皆是大脸盘白净面皮,一人面圆一人面方,身上外翻的薄羊皮袄子一看就是关外来的,和这里的气候虽然有点不相配,但在清晨的海风中倒也不并不觉多余。南首也是二人,黑瘦矮,皆着绿白条纹的葛衫,脚下麻耳木屐,一人吹火口,一副大黄牙歪歪斜斜,另一人扁平脸,一双小眼炯炯放光。东首坐的却是二个女人,一个面如鸡皮,满头黑发,另一个面色姣好,头发却已全白了,黑发女面有怒容,白发女面有愁容。两妇人对面并排坐了数人,因为背对着柔铁,又逆着光,看不到脸。

柔铁道:“为什么今天出海的人这么多。”

老者道:“你不知道?是了,看你的打扮,你一定是外乡人。”柔铁笑道:“前辈好眼力,在下从中州来,日前刚到宝地。”

老者点头道:“这就怪不得,今日乃是万圣斗姆圣诞之期。”

青年道:“万圣斗姆?”

中年人道:“不错,每年今日,乃是圣母派到迷津接引有缘人之时。”

胡子道:“你说的有缘人就是这些人吗?比如这二个妇人,看样子,他们皆是武林中人啊。”边说边用手指了指那边。

中年人书生道:“不错,这二个女的乃是母女二人,夫家姓阎,那黑发老妇便被称作阎婆,女儿叫阎秀英,号称扫把双煞,杀人无数,专杀江湖中薄情男子。武林中闻之色变。听说早年招赘了一个女婿,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后来那女婿始乱终弃,阎秀英月子期间,不辞而别,又跟别的女人跑了,阎秀英一夜之间白了头,一怒之下,将一对亲生儿子从山崖摔下。并立下一愿,要和母亲四处寻找这个薄情男人,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杀之报仇,但那男的却似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十年不得,于是迁怒天下无幸男子,十年间杀了百十人。”柔铁心中暗想,要是遇上我,只怕也要将我杀了。想到此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胡子怒道:“这种人间惨事,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柔铁忙道:“兄弟不要误会,我并无此意。”胡子转过脸去,不再看他,似是不信。

青年道:“那和这两个女人坐在对面的四个小孩又是何人。”

麻衣老者哈哈一笑,道:“小孩,你竟然以为这几个人是小孩。”

柔铁抬眼望去,此时光线已移,不似刚才逆光,看得清楚,果然有四人并排坐在阎氏母女的对面,皆作童子打扮,便道:“那不是小孩又是什么。”

麻衣老者叹道:“如果你当他们是小孩子的话,说不定哪一天,你死在他们手里而不自知。这四人乃是蜀东丰都城催命四童子啊。”

青年啊了一声,几乎要从长登上坐不住,险些滑下。

杨天增点头道:“你如此一说,丰都离我苗疆不出百里,倒确是有这号人物。我还听说这四人并非亲兄弟,只是在同一天年纪尚幼之时,亲眼见到亲生爷娘被人杀害,誓要报仇,而仇家竟二十年无有音讯,只是始终作童子打扮,只是为了报杀父之仇后,才还原本来装束。”

柔铁道:“他们一早而来,所为何事?”

中年书生道:“他们是要去万圣岛朝圣见万圣斗姆,了却生平之愿。”

青年道:“万圣斗姆,她又是什么人?”

麻衣老者肃然道:“这万圣斗姆乃是四海万国最有权势之人,在世人看来无论多么难办之事,到了她手里,没有办不成的。只是并非人人都能见到她,每年所渡之人不过百十来人,一是要出得重金来付渡费,二是到了万圣岛上,她老人家帮你达成心愿之后,你回到中原还需帮她办一件所托之事,如果办成则双方两清。而你在岛上所有经历,回来之后不得吐露半点,否则死无其所。如果你办不成,则需以死相谢。而且,同一人一生只能去万圣岛一次。”(001)

青年道:“老头,你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你去过万圣岛。”

老头但笑不语,似是高深莫测。

中年书生笑道:“你这小伙,刚才老人家不是说了么,便是去过,回到陆上之后不可透露半点经历,老人家就是去过,也不能透露给咱啊。”

杨天增道:“正是正是。”

柔铁奇道:“这些人化这么大价钱,只是为了出一次海去一次万圣岛见圣母?万圣岛这么难去么。没有人认得海路么?而且,这里的这些人全是去万圣岛的么,我看不止一百人啊。”

老者手放到嘴角打个虚,又向四周张望,见边上并无旁人,方轻声道:“莫要胡说,对万圣岛怎可如此不敬。当心招祸。”

青年道:“就算一开始不认得,只要找个熟悉航海的水手,跟随万圣岛接引航行过一次,将沿途之海路记下,便找到万圣岛又有何难?”

老者冷笑道:“你想得到的,圣母她老人家算无遗策,又岂会想象不到。告诉你吧,所有去岛上的客人,上船之前,首先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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