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手环在舰长室里投影出银河星海的光景,被无数星群浸没的文稻,将视线移到那边的咪牙身上。咪牙蜷着长尾踱到矮凳处,先伸出爪子拔着凳沿,然后喵地纵身跳上文稻的膝盖,在文稻的手上蹭了起来。
“……咪牙,知道我们在哪儿吗?”
文稻伸手抚弄着咪牙的下巴。花喵发出呼噜噜的快活呻吟,顺势蜷缩在文稻的膝窝处,眯着朦胧的眼睛瞄向天上的星星。
“这一部分是圣瓦诺帝国。”
文稻抬手做了手势,虚空中星海西侧的一大片星域被接连染成了暗红色,一枚绘有九头大蛇的纹章浮在红色星域中。咪牙抬头瞅了瞅。
“这一部分是哈比联邦。”
文稻的手横移过去,虚空中星海北侧的一小片星域跟着转为黄色,一枚由锤子和齿轮组成的纹章浮在黄色星域内。咪牙发出喵的懒叫。
虽然文稻已从宫廷学士那里听闻了圣瓦诺帝国和哈比联邦的情报,但透过全息投影的银河星图,无疑能更直观地体悟到两者国势的巨大差距。只见暗红色的帝国星域几乎占了银河星海的五分之一,黄色的联邦星域则不到前者的二十之一。
从全息投影看去,暗红色的帝国星域有如一团在虚空中熊熊燃烧的猛烈劫火,而黄色的联邦星域则仿佛一小块黄油般处于劫火边缘。面对张牙舞爪、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卷来的帝国劫火,联邦星域本来就算被随时吞没也不奇怪,然而一小点散发出翡翠绿光的星域挡在联邦和帝国间,将帝国苛烈的劫火给抑制了下来。
“咪牙,我们就在这里,翡翠龙领。”
望着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翡翠绿光,文稻吐出彷徨的叹息。
在银河星图中翡翠龙领有如苍海一栗,不要说和南侧那团巨大而苛烈的帝国劫火相比,就算和北侧那处弱势的联邦星域相较,都微小得难以言喻。文稻不禁回想起此前在勿忘之殿的见闻,宫廷学士所讲述的,那场圣瓦诺帝国与哈比联邦间持续半世纪的血火战争,以及延续至今的无限暗战。
既使接受龙姬邀请踏上座舰时,既使随着龙姬奔驰星海时,文稻都不曾感觉到的巨大世界,此刻伴随着血与火的历史,以无比真实的存在感逼近他的面前。
那些盈满虚空的星星光芒,每一点光芒都代表着数以亿计的生命。
星星与星星间互相倾轧与吞噬,其中湮灭与诞生的生命,亦是数以亿计。
在地球时,文稻每天为了饭钱四处打工流浪,身边仅有咪牙跟随。而此刻,数以亿计的星辰,数以亿计的命运,千亿的恶意与好意都悉数汇聚在这处翡翠的光点上,那是什么样的概念,文稻根本无法想象。
置身于千亿星辰的冲突中,还能吃得饱睡得香啥事无碍的,大概也只有雄居银河生态链顶端的龙族了。作为身心皆平凡的地球人,文稻会感到惶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惶恐。惊慌。不知所措。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战栗,波及身心。
但与此同时,心中却莫名涌出一股截然相反的情绪。
那股情绪,或者可以称为昂扬,或者可以称为期待。
回想起此前打工的经历,无论便利店或修车行,无论西餐厅或推拿所,在那宛如诅咒般的噩运轮回中,文稻总是在遥遥抵达才能极限前便被强制叫停,随着半途而废的血泪,心中也持继累积着莫大的愤怨。
这样的愤怨累积至今,直到今次,总算得到了能尽情施展的职场。
而且还是千亿星辰汇聚的,史无前例的辽阔舞台。
会激动会兴扬会跃跃欲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前方是帝国的利牙,背后是龙姬的行宫,仅着自己的才能究竟能做什么程度,不想去试试看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翡翠龙领……”
凝视着空中那翡翠的绿点,文稻操控着终端手环,将翡翠龙领从虚空星海中剥离出来。经过层层放大后,翡翠龙领以完整的全息形态呈示在虚空中。
和所有恒星系一样,翡翠龙领亦是同心圆层层包裹的结构。同心圆的中心是恒星“翡翠”,围绕翡翠最内侧的黄金环道,那好是龙姬居住的“白霞宫”的所在处。从黄金环道向处再移三层,是一颗白雪皑皑的行星。
那颗行星便是古兰贝尔星,也是文稻此刻的职场。
文稻活动着五指,将那颗白色行星从同心圆上抽离出来。
文稻凝视着虚悬掌中的古兰贝尔,试着将其托起。文稻一边反复做出将星球握在手中的动作,一边仔细体味着从心中萌发的思绪和热量。
(这就是……掌握着星球命运的感觉么……)
古兰贝尔是饱受苦难摧残的大地,帝国恶意的锋芒在此聚焦,极寒的冰川在地表肆虐,就连星域领主的贤龙王也对其不闻不问。但既使如此,连斯塔的人们依旧努力建起了自己的家园,依旧努力维系着对救赎的感恩、对苦难的记忆。
这样的他们,是应当尊敬的。
这样的他们,是应当得到报酬的。
文稻想起激愤斥责的女将军,想起宫廷学士的话语。据说,任何干涉原生文明演化的行为都是被银河法严格禁止。从这层意义上来说,那他接下来想做的,或许是史无前例的华丽犯罪。
不过,管他丫的!文稻听到心中冷笑的声音。
既然都站到了舞台上,那当然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试试看吧,以琉贝克城为起点,从消亚蝰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