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装备蛮精良的嘛?)
那些佣兵大半皆是走私贩子雇佣的保镖,甚至有些本身就从事走私贸易。不缺钱的他们没少在装备上砸钱,那些武装就算比起帝国兵来也不逊色,然而能否熟练使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文稻悄然估摸着让狼骑兵镇压此处的可能性,脑海里却浮现出眼前繁华街区被帝国重坦碾成废墟的光景,随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在想什么啊,我这是……)
文稻嘴角拉出苦笑。或许是移动坛那居高临下的视角带来的错觉,刚刚那瞬间文稻竟感到自己仿佛君王般掌握着生杀夺予之权利。
严格说来,其实这也不是错觉。
就实际情势来说,得到龙姬授权并手握军团权柄的文稻,确实有着让戴达罗斯的繁荣倾刻间化为废墟的权力。然而,察觉到一路走来自己竟不知不觉间竟掌握这等骇人权力的文稻,却无法生出任何类似欣喜的感受。
文稻紧抿着嘴唇,把目光移向地上街道。只见街道角落的餐厅处,几名貌似喝醉酒的佣兵正喝骂着旁边端盘子的侍者,战战兢兢的侍者低头挨骂着。在那侍者的身上,文稻似乎隐约看到不久前的自己。
并不是说文稻就喜欢那样的境遇,然而就是觉得,与其像这样如星界霸种般的傲慢地俯视万物来,从地上仰望天空似乎才是更适合他的位置。
如果那天不曾遇到言穗,那他现在恐怕也处于和那侍者差不多的境遇。无关乎己身意志,命运的洪流把他推到了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位置,然而也彻底切断了与往昔世界的联系。就如同奔跑的骏马脚下踩不到大地,那股从踏足星界起便存在着的疏离感,在独处的此刻不期然地达到了顶峰。
一股混杂着心虚与焦躁的莫名情绪,在胸膛徘徊着。
很久以后,文稻才会想起,那原来是被称为“乡愁”的感情。
然而现在却只能咬牙忍耐,等待那股窒息精神的浊流自己消退下去。不想再承受那股傲视万物般的视角,文稻指示移动坛朝下方降落。
避开佣兵闹腾的喧嚣街道,移动坛缓缓降落在街道的偏僻处。虽然并没打算跟着内心浊流起舞,然而这样的时候也确实不太想遇见他人。文稻沿着昏黄的巷道信步前行,巷道四壁由生硬金属构成的墙壁,以及宛如肠腔动物般缠绕墙壁的残破管道,更加凸显出“此地乃异乡”的寥落事实。
文稻嘴里漏出叹息,心情则为难以言喻的虚弱感所俘虏。无处可去的视线追着地上一瓢虫形状的清扫伺服机,徐徐移动到巷道角落屹立的自动售卖机处。电话亭模样的售卖机,以全息投影的形式不断播放着广告,那五颜六色的光景稍稍引起了文稻的兴趣。
不知道那里会卖些什么?
当文稻这样想着的时候,头顶却突然传来一声女性的惊呼。当他抬头望去时,那高速坠落的人影已掠过全息投影的广告,伴随着轰然巨响落在前面的售卖机处,电话亭瞬间坍塌了下去。
“什、什么?”
从惊愕到回神大约经过两秒,反应过来的文稻急急冲上前去查看。
以仰睡姿态砸在贩卖机上的,是一位身着绮丽和服的女子,那头仿佛朱焰般的红发在黑暗里闪闪泛光。还没靠近文稻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酒气来源似乎是女子右手提着的酒壶。
说来奇怪,那酒壶看上去明明是再脆弱不过的土陶材质,然而以那样的猛势从高处砸下来,居然没有半点破裂的痕迹。而且安然无恙不仅是酒壶,女子亦同样如此。明明贩卖机已支离破碎,但女子别说头破血流了,就连衣裳似乎都没有擦破半点。
文稻愕然上望,只见贩卖机上方是一段随意架设的悬空步道,距离地面足有二三十米。女子应该是喝醉酒踩滑了掉下来的,然而毫发无伤的境况却明显违背了物理常识——
以个人经验来说,能够无视物理法则到这等程度的,基本上是执事长那级别的猛人。虽不知眼前烂醉如泥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历,然而一股麻烦天降的预感却强烈刺痛着文稻的神经。
就像要证明那预感般,仰躺着的女子突然打了个喷嚏,从贩卖机的废墟上坐了起来。随即眨眨眼睛,转动着那对琥珀色的眼瞳望着身旁的青年。
“……小哥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