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犹豫再三,仍是不敢落子,萧仪眉梢一挑,道:“你估摸不透对方下一步,便不敢轻易出手,犹豫复权衡,再出手时已失了先机,这个法子……正是她当初用来诈锦绣公子的。”
三素两眼盯着棋盘,盯看半晌,颓然道:“……老衲实在比不得锦绣公子。”
“锦绣公子号称弈棋天下第一,你自然比不得……。”萧仪斜身向后一倚,倚了绒枕上,刚要再说话,外头人影子一闪,他便转眸去看。
三素亦丢下棋子,也随之回过头。
留白两眼向屋里一扫,见三素和尚也在,脸上便露出来几分尴尬,咳了一声,躬身揖礼道:“启禀主上,那边木屋已经熄了灯。”
萧仪眉头一皱,转瞬间又展了开来,淡声问:“那个嬷嬷都做了甚?嗯?”
留白一怔,转瞬道:“主上走后,那个嬷嬷出来接了半盆雨水,随后再没有出门。”
接了雨水便不再出门,就是热气散了,用不着再用冷水来敷……
萧仪神色一松,便不再问。
眼见他垂下眸子,重又看了棋盘,留白便躬身揖礼道:“卑职告退。”而后身形一闪,仍像出现时一样,悄没声儿隐入暗处。
房门开着,几点子冷雨随风潜入屋内,打在毡毯上,发出“沙沙”微响。
桌子上蜡烛一时明灭闪烁,飘摇不定。
三素抬眼看看屋外,皱眉想了一瞬,便又回头看萧仪,低声道:“等明天雨一停,九夫人怕是也要走了,只是那些人必会如蝇苟逐血,盯住她不放。”
萧仪神色微冷,转眸望了门外风雨落花,片刻,嗤地勾唇一笑,道:“那些人隐匿了几年,而今为了一副画不惜倾巢出动,某也想看看……。”
烛光明灭闪烁,映衬着萧仪神色,似有几分期待……又几分自嘲……再几分冷然颓然……直是变幻莫名。
三素不由凝神看了他,看过几眼,两手捺住桌沿儿一撑,站起来,无奈道:“既然主上想要出谷,旁的事老衲也不多说了,回去多安排些人手便是。”
萧仪眸光一收,微微阖了眼。
第二天,寅时初雨势渐渐小了,到了卯时末刻快要用早食时,屋外已是风平雨收。
谢姜这一觉直睡到隅时才醒。
只她方一睁开眼,韩嬷嬷便探身挂上帐子,看了她问:“夫人有什么不适么?”
昏睡过去之前,萧仪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谢姜记得一清二楚,这会儿听见老妇人问,便动动胳膊,又掀开被子弹腾弹腾腿,觉得一切正常,便道:“还好。”说罢,眉尖儿一蹙,低声问:“昨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韩嬷嬷心知许多话不能捣透,若是捣透了,不但徒生事揣,更惹得自家主子失了面子,便斟字酌句道:“萧郎君戍时中刻即送了夫人回来。”
谢姜听了,心里默算下时辰,知道自己睡去不过一会儿,萧仪便将自己送回木屋,因此抛开这个不提,又问:“北斗呢?”边问边下榻。
韩嬷嬷忙蹲下身子,拿了鞋子给她穿,道:“北斗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
谢姜两眼向外一望,见窗外风轻云淡,几枝子杏花斜伸到廊下,招招摇摇,便点头道:“嗯,雨停了,咱也该走了。”
“夫人说的是,那件昨儿个湿了,老奴已经叠了装包袱里,夫人换这件儿罢。”
韩嬷嬷拿了备妥的干净衣裳,服侍谢姜换上,又拿了梳子给她梳发髻。
等通身收拾妥贴,两人便出了屋子。
昨晚上一场急雨,幸亏杏子林里是沙土,踩上去虽然松软,倒还不至于陷进去鞋子。
谢姜与韩嬷嬷两人便仍沿了进来时的小路去林外。
待走到林子边缘,谢姜打眼看见林外空地上停了三辆马车,且最末一辆上,车顶绑了油布,车后堆得大高,似乎是油布盖了木箱之类。
谢姜心里有些疑惑,便脚下一顿,扭脸去看韩嬷嬷。
老妇人也是一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想了想,刚要张嘴说话,这边儿北斗一溜小跑过来,道:“夫人,上车罢。”
谢姜眼珠一扫另两辆马车,拐回来又看北斗,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北斗也是去看空地中央,看过,便一脸大悟状解释:“夫人问马车呀!留白说他家主子要出谷办事,就与咱们一道儿。”
大路朝天,任谁都能走。
更何况人家要出谷办事?
谢姜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只这种事儿又问又不好问,便抛开这个,只问北斗东西收拾完没有,又有什么忘了……三人边说边走,几句话的功夫到了马车跟前。
乌四早抽了脚凳等着,谢姜便住了口,踩了脚凳上去。
等韩嬷嬷与北斗两个也上车坐好,谢姜便听见前头那辆车上,萧仪沉声道:“起行!”
外面“噼啪”几声鞭响,随后身下马车一晃,便轱辘轱辘向前驶动。
谢姜心想,这人出门就出门,同行就同行,怎么连面儿都不露,不知道干什么。
北斗早憋了一肚子话,马车一走,忙凑到榻座前小声道:“夫人,那个紫花……今儿个奴婢摘了一大包。”
摘一大包紫花?
谢姜记得睡过去之前,萧仪曾吩咐留白“那个小丫头也昏了……找了送回去”之类,现下小丫头活蹦乱跳,仿似全然不晓得昨天昏过……
现下又提那什么紫色的“暗香凝脂”……
谢姜眼珠一转,干脆顺着往下问:“要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