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便到了林修出殡的这一日。
这一天恰逢周日,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将整个人民公园的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简直可以用盛况空前来形容。
广场周围堆满了鲜花,有不少已经枯萎,更多的是新鲜的花卉。
林修的遗体被放置在广场正中的高台上,周围簇满了鲜花,透明的水晶棺上,盖着一面巨大的国旗。
林修生前的照片被放大成一幅巨幅黑白照,作为遗像摆在水晶棺的后方。
明明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却被弄得跟一场盛宴一般。
那个被刺中肩部的女人脸色莹白,站在本市一个领导的身旁,正对着摄影记者大肆赞扬当天晚上林修的英雄事迹。
在水晶棺的旁边位置,林修的父母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闪光灯不断地打在两人的脸上。
看着林修父母强颜欢笑的脸,我莫名的觉得,林修的父母,也许还是有那么一些在乎林修的。
扫了一眼人头攒动的广场,我放弃了寻找那个人。转身接过路垚手中的花,一步一步走到林修的遗像前,将花放在已经枯萎的鲜花上面,鞠躬后缓缓转身。
程之立一身黑色西装,自我醉酒以后首次出现在我面前。他手中捧着一大束白菊花,缓缓走到林修的遗像前站定,将花放下后庄严肃穆的鞠了三个躬。
身子有些沉,我刚要转身离开,白筱捧着一束白玫瑰放在遗像前,看着林修的遗像,和我说话:“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不喜欢你。刚开始是因为苏远,后来是因为林修。”
我低着头,没有看白筱。
“我讨厌你明明家里并不富裕,可是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仿佛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明明,我家比你家有钱,我是爸妈的掌上明珠,我要什么就可以拥有什么,你怎么可以比我快乐……”
白筱自顾自说话:“后来姨妈带着你和苏远来我家,我看到那么可爱的小弟弟,想要抱抱他,他却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我推开,鼓着一张小小的脸说他只有一个姐姐……”
白筱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后来,你认识了林修。不再整天粘着苏远。有一回我嘲笑他,我说:“你姐姐有别的喜欢的人了,她不要你了”。我没想到倔强如他,居然被我那句话吓哭了。”
白筱似乎在诉说一个很遥远的故事,语气和神情都十分飘渺:“苏远是你的弟弟,眼里心里只有你就算了,可是为什么,他的眼里也只有你一个人……”
我抬头看着白筱,没有说话。
“我自恃有优渥的家世,长得也不比你差,可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围着你转,仿佛你就是他们的太阳。”白筱突然转身看着我,眼底闪过一抹凄凉:“苏漫,你有没有尝过嫉妒一个人的滋味?”
我看着白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有的,我嫉妒过,两年前的那个下午,我嫉妒过一个人的出身。
白筱吸了口气,话语中带着浓浓的自嘲:“我喜欢他,在你家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他。可是他的眼里却只有你一个。后来听说你和他分了,我曾欣喜的整晚睡不着觉。我逃课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去找他,我的告白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他的一句话给抹杀。呵,苏漫,你知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我看着白筱,问道:“他说了什么?”
白筱蓦然盯着我的眼睛,字字泣血的道:“他说,我记得你,你是苏漫的表妹,姓白。”
我看着白筱,有些不知道这样的话有什么问题。
白筱苦笑一声,一字一句的说:“我甚至还未来得及欣喜于他记得我,他的下一句话便将我的一颗心打入地狱。他说,是苏漫让你来找我吗?”
我哑然。
白筱脸上的苦笑拉大,那张素净的脸上隐约笑出了皱纹:“这么多年,我换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只要有谁像他,哪怕是一个侧脸,我也要将他放到我身边,以此来安慰我自己,我其实拥有过他……”
……
走出人民公园,因为前来吊唁的人实在太多,所以路况非常不好。我靠在路垚的车上,眼睛漫无目的的瞟向一旁。
车子缓步行驶在车流中,蓦然,我看见马路旁一抹熟悉的身影——
范娇娇。
范娇娇穿着一条似曾相识的淡蓝色连衣裙,手中捧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静静的站在人民公园的对面,看着广场上的方向。
似乎感觉到我的注释,范娇娇的目光突然移向车流中。
我一愣,下意识的扭过头。
几秒后我缓缓扭过头,却发现范娇娇已经移开视线,定定的看着广场中央。
时间一天一天滑过,转眼便已经是四月下旬。
十多天来,我已经习惯了在家里睡着,醒来的时候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的身体反反复复的高烧,打了两天针好了,回到家却又开始高烧。
折腾了近半个月,我的身子瘦了一大圈。路垚和我爸妈轮番守着我,这么多天下来,几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我看在眼里,却急在心里。
这天天气难得晴朗,我笑了笑说:“爸,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爸当即笑了,忙不迭点头:“好好好,确实应该出去晒晒太阳。”
连续在床上躺了十几天,我感觉我身子虚浮,一点劲都没有。
我爸拉着我缓缓在小区内的道路上散步,不时有邻居过来跟我爸打招呼,我爸都一一笑着应了。
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