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复声一番话,就像两个巴掌狠狠抽在邹元标嘴巴上。
洪水如猛兽,还给你慢慢爆发?
邹元标悻悻然不语。
孙慎行不屑,“工部尚书执掌工部,并非要亲自提锹抡铲,下河挖泥。只要善于指挥调度,即可胜任有余。”
孙慎行说完甚是得意。
殷复声不屑地冷笑一声,云淡风轻道:“那孙大人可为太医院院使乎?”
好么,让不懂医的进太医院当领导,瞎指挥,那医死皇帝,可不是开玩笑的。
孙慎行当即恼羞,“你这是强词夺理!”
官应震在旁冷冷的道:“我看强词夺理的,当是孙尚书您吧。”
朱由校一边儿冷眼看热闹,并不打算阻止。
自他登基以来,这些老头儿仗着当年护驾有功,特别的嚣张。
自己偏偏读书还没人家多,说理又说不过,总是三言两语就被带进了坑里。
辩来辩去最后还是得按人家的办。
朱由校每每都觉得自己这皇帝做的窝囊。
难得呀,这帮老头儿居然也有语塞的时候。
连着三天,一点儿便宜没讨着,被挤兑的够呛。
皇帝端坐龙椅,暗地里偷着乐。
韩爌这时捋了一把胡须,上前奏道:“陛下,若按殷给事所言,工部尚书岂非要市井工匠担当?”
韩爌说完,得意洋洋地扫一眼殷复声。那意思,朝廷里都是圣人门生,科举考进来的,谁会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呵呵,韩学士莫要以己度人,倒显得自己蠡测管窥。”殷复声淡淡的道。
敢说我眼界窄?!
韩爌紧紧咬着后槽牙,才没有暴跳起来发飙。
他压了压怒火,在大殿上转了一圈儿,轻蔑地扫视众人。随后,看向殷复声。
“好啊,既然殷给事如此自信,那我倒想问问,殿上这些人,哪个是精通通渠水利之人?”
殷复声向朱由校一揖,“陛下,臣知朝中一人,不仅通晓水利营造,著相关书籍多部。其人还善通西学,译西洋学术之书数部,乃是工部尚书之不二人选。”
“噢?朕的身边竟还有这样的贤能之仕?此人是谁呀?”
朱由校这话说的无心,却是气坏阶下一众文人老朽。
“陛下,就是之前臣屡次提起的詹士府少詹士,徐光启。”
殷复声话音刚落,张问达当即质问道:“殷给事三番五次举荐徐光启,莫非与其私交深厚?”
“陛下,臣与徐少詹士是否有私交,与臣举荐贤能并无干系。”
“哼!殷给事若与徐光启有私交,又屡次进言举荐,难免有植党营私之嫌吧~?”孙慎行森然道。
殷复声勾勾嘴角,“古人云:举贤不避亲。况且,臣与徐少詹士实则素无来往,更谈不上私交。臣向陛下举荐徐大人,只因对其学识赞赏而已。相比之下,孙尚书,张尚书,邹御史,韩学士,众口一词,举荐同一人,呵~,何人植党,当不必言明了吧?”
几个老头儿嘴角猛烈地抽搐,指着殷复声直哆嗦。
“你……,你血口喷人!”
邹元标当即跪地,向朱由校指天发誓,“陛下,臣等冤枉~!”
随后,韩爌,张问达,孙慎行皆跪倒大呼,“臣等冤枉~!陛下明鉴~。”
朱由校看了看众官员,“徐光启。”
徐光启上前,“臣在。”
“殷爱卿极力举荐你继任工部尚书一职,你可否胜任?”
百官一听,这是真要封徐光启为工部尚书吗?
一个个惴惴不安地注视徐光启。
徐光启躬身一揖,“禀陛下,臣对工部之事,的确略懂一二。至于殷给事之举荐,臣深感惶恐。臣为官十数载,忠心为陛下,为百姓。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不敢妄论职务之贵贱,悉听圣意裁决便是。”
“嗯~”朱由校点点头,对百官道:“方才殷爱卿所言:善其职者居其位。朕以为甚为有理。所以……”
“陛下,仅凭殷给事一面之词,就擢升徐光启为工部尚书,未免过于草率。”
叶向高此时也看到了事态的变化,若是失去工部的操控,对东林党人是十分不利的。
所以,一直鲜少说话的他,也站了出来。
“那~,阁老以为当如何?”朱由校问道。
“如今少詹士正担任西洋府邸督造一事,不如待其造成,且看这西洋府邸营造如何,再来断定少詹士是否胜任工部尚书之职吧。”
一众东林党人闻言,皆知叶向高这是缓兵之计,意在拖延时间,再寻对策。
于是,众老头儿立即响应,“阁老言之有理,请陛下准奏~”
此时,楚党的官应震一直闷不出声,也不打算据理力争。
为什么?
因为徐光启不是湖广人。
他就拧不过来,这个殷复声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不按他名单上的人举荐呢?
官应震不说话,没人带头,楚党自无人说话,而齐浙两党也是各怀鬼胎。
尤其是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金之俊,看着日渐得势的死对头,更是心怀不满,打算伺机而动。
朝堂上,只有东林党人的呼声,朱由校想了想,还是不要急于一时的好。
“好吧,准奏。一切待西洋府邸建成之日再议。”
殷复声暗自挑挑眉毛,心急吃不上热豆腐,等就等。
心里想着,脚下觉得站的久了,有点儿木,于是,挪了两步。
这两步被张问达看见了,以为他要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