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初也不是当真就要落赵三季的面子,不过是二人间的一点笑闹。
赵三季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夏云初又不是当真小孩子一个,哪里会继续追着为难他。当下也是笑笑,转口就岔开了话题。
夏云初是当真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情形,眼看着战斗离自己这样近,甚至都能见到隐约的身影,心中的惊惶可当真不是假装出来的。
她见赵三季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这情形,忍不住就向对方打听起前头的情形来。
赵三季虽然没亲见,却到底是在军中许久,只是用想的就已经能明白前边发生的事,便向夏云初说明了一番。
大秦的军队虽弱,可如今有了宋将军领着,用着从王都学来的兵法,战况倒是从一路接连的大败扭转了过来,如今勉强也是能形成僵持之势。若是原先听到这样震天的喊杀声和铁踏声,倒确实要逃命一番。可如今两军是一般的能耐,秦军甚至偶尔能同敌方缠斗许久,趁着敌军松懈之际,还能给予对方重创。
“前边这声音听着喧杂,却大都是咱们这边的口音,想来却是占了便宜了。”赵三季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都带着喜色。
他是老兵了,跟在宋天岳手下打过仗,更就曾经历过秦军最初的大败,因而对现今的这位宋将军可是有相当好感的。此时同夏云初说起这些事情来,话语当中也带上了自己的感qíng_sè彩,有了不少偏重的好话和感慨。
夏云初到底不懂这些。
赵三季说,她便是默默的听着,然后点头算是应和。到了这时候,她就又恢复成了最初赵三季所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娃子了。
瞧见夏云初这个模样,赵三季心中也不免是有些惊奇。
夏云初总会给他种惊奇之感。在旁人面前,夏云初好像永远是这样沉稳的样子,这已经不是天生的性子沉静,而是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古怪氛围,好叫别人不那么在意她的存在一般。也就唯有是在李顺面前的时候,夏云初才能够稍微话多一些。
赵三季也知道,他自己恐怕也是沾了李顺的光,才能见到夏云初这更活泼的一面。
他心中感慨,更觉得看不透眼前这小家伙。
要说夏云初是个精明能干又成熟沉稳的,他却是刚见识过这小子慌乱的一面;可要说这是个年幼无知的,却又哪里有年幼无知的乡间娃子能懂得那样多的东西,甚至还能将人从死亡边缘抢回来的。
——这小东西,可真怪。
赵三季不免是在心中这样嘀咕着,却到底没将这些话说出口。
二人想法子弄了个简陋之极的担架,小心地将李顺放上去,一路半拖半抬地送到了伤兵营帐那边去。夏云初年纪小身体弱,实在没办法将担架抬起来,于是也就只能委屈李顺了。幸亏李顺背上的伤口早处理妥当,虽然路途有些颠簸,他却也还是安稳地沉睡着。
将李顺送到那伤兵营帐里边去的时候,不免是得了些惊诧的目光。
先前赵三季可是到这边来求助过的,虽不是所有医兵都见过李顺的伤势,可却也还是有不少人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他们一路忙乱,也没时间说这些闲话,于是也就只是那几个见过李顺伤势,又拒绝了去做治疗的医兵知道当时的情况。
饶是如此,营帐中的兵士只要扭头看见了李顺身上包裹着的布条,还有那上边沾染着的血迹,就已经能想象他所受的到底是怎样的厉害的伤势。
原本忙碌而显得有些喧闹的伤兵营帐,这时候忽地就一下安静了起来。所有人都只瞪着李顺后背上的伤看,竟都没有人开口讲话。
这样诡异的沉默持续了有好一阵子以后,人群当中才忽地走出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兵士,撩起眼皮子看了看李顺后背上那层层叠叠的布条,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张口斥道:
“不是同你说过了么,不要将死人拖到这营帐里边来。”
死人……
夏云初一怔。
她就是不问,也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再加上旁边赵三季那难看的脸色,她更是猜到了这年长的医兵恐怕是在方才就已经为李顺判下死刑了。
对于这年长医兵的定论,夏云初倒是没有赵三季那样的愤愤不平。她到底是见识过古今的人,更是知道怎么样的伤势在何等医疗条件之下算是可以救治,更见过许多医生的苦衷,倒更能够理解那年长医兵的心思。
夏云初细细地打量了眼前这兵士,忽地觉得他看着很有些面善。回头一想,才省起竟是先前宋天岳让她帮忙传授疗伤手法之时曾见过的兵士之一。据她后来私下了解,那些被喊到一块儿去的兵士,可全是各营伤兵营帐当中的领头人,不管出身几何军衔何等,全都是略通医道之人。
想来,也正因为是通晓医道,所以才会对自己的判断分外自信。
赵三季却已经是将脸色沉了下来,带着微怒,道,“先前我求你医治他,你说是伤得太深无法治疗,我也不曾为难你。可如今他后背的伤口已然料理妥当,人是绝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只要好生休养着就是,你却仍要将他赶走,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他同李顺关系本就亲近,又自觉自己的腿是李顺帮着救回来的,更觉自己欠李顺一份人情,见到李顺三番五次被伤兵营这边推开,顿时是心头火气,连着讲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那年长的医兵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稍皱眉头,道,“他背后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