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有了心病,平时就会很不舒服,如果是在潮湿地方或者奔跑起来,心病就会发作。”李斯指着自己的心口说。
“韩国虽然臣服于秦国,但何尝不是秦国的心病,如果有突发的状况发生,韩国并不可信。”
“如果像韩非所说一样,秦国先去攻打赵国,那楚国出使齐国,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说完看了看仍在思索准备书写的韩非,自信道:“在我看来,楚国出使齐国,齐国必定不会与赵国和楚国同时交恶,而是在楚国逼迫下参与攻打秦国,这就相当于秦国要同时对付齐和赵两个大国。”
“想必韩非也知道,韩国并不是臣服于今时今日之秦国,而是臣服于今时今日之强国。如果秦国被赵和齐牵制,秦国的心病必然发作,也就是说韩国会与楚国联合,这样一来整个天下都会响应赵国的号召,就又出现了天下反秦,一同攻打崤山的情况。”
“我与韩非都师从荀况,知道韩非虽有大才,却一直不得韩王重用,韩非来秦,无非是想用他能促成存韩的目的来获取在韩国的重用。因此不免在秦国朝堂之上巧语连篇,掩饰自己真实的意图,计谋百出也不过是从秦国捞取好处,以为韩国谋取利益来获得大王的欢心——如果秦韩交好,那么韩非来秦就成功了,韩非成了韩国与天下最强的国家沟通的关键,必定能在韩国得到重用。”
韩非听到这里已经开始心慌意乱,他自己虽然自负才学胜于李斯,但对于人心的把握,对政治的操纵却远远不是李斯的对手。李斯一开口就道破的他的真实用心——他来秦国最关心的不是秦国如何称霸,而是如何让自己在这场外交战中获取自己的利益。如今在秦国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先是被姚贾所阻,后又被李斯看破,韩非心里不免惴惴不安,手里的笔也开始颤抖,索性停了下来,仔细听李斯的言语,再做计较。
李斯见韩非已经失神,就对嬴政接着说:“正如我先前对大王所说,韩非才华过人,但此时仍是心向韩国,心胸局限于一家一姓之中,不能纵览全局,不免用言语掩饰他的狡辩。我知道大王敬重韩非的才学,担心大王受他的迷惑,不能明白韩非的真实意图,才会出言反对。”
李斯点出韩非昏招频出,文章大失水准的原因,却没有为韩非掩饰的意思。
“如果大王一定要先攻打赵国,以我的看法,大王应当昭告发兵,但不能明说要攻打谁,韩国这时候肯定还是小心的臣服秦国。我愿意随军出使韩国,让韩王来觐见,大王可行楚怀王之旧事,强迫韩国割让土地。接着大王可以征发东郡(已经与齐国接壤)的士卒,陈列边境,而不出兵,齐国就会害怕,继续保持中立,不敢与楚国联合,参与对付秦国的事情。其他诸侯中,赵国会胆战心惊,楚国则犹豫不决,谁也不敢先出兵与秦国为敌,这样秦国就有余暇蚕食各个诸侯,这才是和赵国较量的时候。”
说完之后,笑看娄成等韩国使臣,对嬴政说:“只是这样一来就得麻烦韩非和各位韩国使臣在咸阳多待一阵。请大王仔细考虑我的建议,不要对韩非的话盲目信任。”
韩非明白,在李斯的解析之下,他来秦的目的已经公之于众,秦王已经有了戒心,不可能会成功了,心志有些消沉,心里想着的只有李斯说的“局限于一家一姓之中,不能纵览全局。”自己一心想在秦国称霸天下的时候保存韩国,却没想到,秦国君臣早已经有了更大目标,那是整个天下吗?可是这种事情已经八百年没有发生了,他们怎么会成功?也许真的会成功吧……
韩非心思激荡,没有听到嬴政下旨让韩国使臣返回典客馆好生安歇,并派遣铁鹰侍卫保护他们的安全,韩非也迷迷糊糊中跟着侍卫返回到招贤馆,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黑了,屋子里被点了蜡烛,桌子上也摆上了饭菜。他叹了一声,慢慢的走过去,在昏黄的灯光中坐在岸边,开始进餐,只是不知道他吃到嘴里的是什么滋味。
扶苏没有想到韩非与李斯的交锋就这么结束了,韩非比他想象的弱了太多,完全没有料想中的笔战群臣,指点江山的激昂澎湃。他不明白在旧时空有着法家集大成者的称号的韩非子为什么会表现如此平平,他需要一个人为他解惑,而这个人只能是最了解韩非的李斯,因此大朝会一结束,他没有回自己的府上,而是去了李斯府,准备找李斯问个明白,只是他这一等就等到了华灯初上。
“公子不回府上抄书,怎么还有闲暇来我府上?”李斯还没有进书房,声音就已经传到了书房里,原来他也知道魏缭给扶苏布置了誊抄书籍的任务。
扶苏恭恭敬敬的向李斯行礼,在李斯揶揄的目光中回到道:“弟子今日在朝堂上见识了不少,心中颇有疑惑,特请老师解惑。”
李斯闻言,看了扶苏一会儿,直到扶苏感觉浑身不舒服,他才说:“讲来。”
扶苏被李斯看的不明所以,也不敢直接问韩非的事情,只得道:“弟子听闻,老师和韩非先生一样都是师从大儒荀况,可是为什么天下人都说老师和韩非是法家之人?”
其实他这个问题已经埋藏很久了,在旧时空学习历史的时候就很有疑惑,只是当时只顾着怎么考试,没时间细究这些东西。
李斯思考一阵,没有直接回答扶苏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对诸子各家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