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素来人流不绝的西码头,今日却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穿着黑色甲胄的侍卫俱都配着刀剑,面色严肃,目不斜视地盯着不远处渐渐靠近码头的三艘官船。
亦被包围住的,还有近岸的一个小亭子,里面坐着两个男子,一个三十来岁的样子,另一个是位少年,俱是神色紧张,目含期盼。正是薛文复父子二人。
这时却有另一拨人来了。
侍卫们却没拦着,径直放了他们进去。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上布满银丝,一身宫装的老妪,她走进亭子,向二人行礼:“这消息还是先递到慈宁宫的呢,驸马爷和大公子果真比老奴这个老婆子跑得快。”
薛文复起身,笑着望一眼运河:“此番白嬷嬷怕是免不了到广化里吃一杯茶了。”
“嬷嬷,是我们先来的,我要先带着妹妹回薛家。”薛立程也笑嘻嘻地道,他经常出入慈宁宫,与白嬷嬷也十分熟悉,语气中不免带了些娇纵。
白嬷嬷听得眉开眼笑,宠溺地看着薛立程:“好好好,大公子说的话嬷嬷自然是听的,太后娘娘也要让着你呢。”
几人言谈之间,船已靠了岸了。
一个宫婢上前扶了白嬷嬷,三人一同快步赶到岸边。
只见众人簇拥着二位女子下了船。
左边那位梳着高高的凌虚髻,髻上插一支金镶白玉的点翠步摇,身着大红色镶玉兰团花襕边织宝瓶的褙子,下穿真紫色绣忍冬纹的裙裾,雍容华贵,贵气逼人。
右边则是位尚未及笄的姑娘,脸型比鹅蛋脸稍圆,柳眉细长,一双大眼睛熠熠生光,梳着俏皮的单螺髻,髻上戴了两朵精致的珠花,耳边一对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耳环,一身茜红底织百蝶纹折枝花的褙子,宝蓝色绣联珠纹襕边的襦裙,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两人站在一起,仔细看便能发现面容有七八分的相似,决计是母女无疑。
薛文复二人的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了。
意映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父亲和哥哥会亲自来码头迎她们。不过,算起来今日应当是九月初一,是朝廷命官休沐的日子,也不奇怪。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中间那位身穿宫装的老妇人,暗暗猜测她应当是外祖母高太后派来的。
敏元已笑着携了她走到三人面前,介绍道:“这是你父亲,这是你哥哥,这是你外祖母身边的白嬷嬷。”
她对着白嬷嬷微微福了一礼,白嬷嬷侧身避过,也对她行了礼。
她便看向父亲,跪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女儿不孝,这些年让爹爹担心了。”
薛文复听得心头也是一酸,眼睛里似是闪起了水光,颤声道:“快起来,昭沅,快起来……”
敏元笑着将她扶了起来,她又看向一边手足无措的哥哥,心中暗笑:哥哥和周朗哥一样,都还是小孩儿心性。
她屈了屈身,俏皮地笑了笑:“哥哥,你可还记得我?”
薛立程忙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你是我妹妹昭沅啊……”想去扶她,举止却是说不出的局促。
众人见状都笑了,意映又同立程闲聊了几句,他才自然起来,开始同她开些玩笑了。
敏元便对着白嬷嬷道:“嬷嬷,不若让我们这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先回家梳洗一番,再进宫拜见母后?”
白嬷嬷一听就笑了:“五公主,您瞧瞧您和郡主这身打扮,哪里是风尘仆仆,便是同那天上的仙女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话虽如此说了,她倒也没有强求,五公主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便是怎样娇纵也不会怪罪半分的。
他们一行人便乘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向着广化里薛家去。
薛家广化里的宅子大约和敏元在安平的行宫一般大,都是接近百亩,但在京城,又是靠近中心的地带,可谓是寸土寸金,不可同日而语了。
薛家的大门正对着广化里大街,正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是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服之人,而东西两边各有一个角门。
薛家的正门今日大开,意映一行人从大门下了车,受过众奴仆的大礼,沿着门后长长的青玉石地砖铺的道向着垂花门去。
她四处张望,紫笙便在一旁为她介绍这府里的布局。
从正门进去便是一条直通垂花门的长道,道路西侧并座着六间小院。
靠近正门的四间是外院运作的中枢,回事处。另两间则是府里最得脸面的婆子居住的地方,或是小姐少爷们的乳娘,或是主子身边得力的管事妈妈。
东侧则是马厩,养着许多品种高贵的奇马,许多仆役在其中来回穿梭,却也闻不到什么异味。
再往前走一段,东边则出现了一排东西向的院子,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外院客房。
这样便到了垂花门。
薛家的垂花门与寻常人家不同,依旧是在东西两侧开了小角门,更像是宫廷建筑。
进了垂花门,入眼的便是迂回曲折,四通八达的甬道了。
甬道两旁或是青石路,或是精心修剪过的花草,入眼皆是浓绿,让人心旷神怡。
紫笙在前面轻车熟路地带着路,众人很快便到了正中的抱厦厅。
一走近,便能听见环珮相撞的叮当声和女子的笑声。
敏元与薛文复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也安静下来,便见一个衣着华贵,插满钗环的妇人带着两个姑娘从抱厦厅里迎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