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暮冬,中午的阳光挣扎着透过层云,在雪地上映出一片刺目的洁白,积雪已经开始渐渐融化,洁白里不时就出现一片片的黑色,一行人在田埂上蹒跚前行,远处的山腰已经开始透出一点翠色,春天已经快到了,一切都在开始恢复生机,只有山凹中的那个废墟就象一只怪兽趴在环山的阴影中,给人幽霾阴森的感觉。
步履维艰的探险队伍终于到达了宽阔的实地,他们跺脚搓手,看着阴影里的那只怪兽,阳光撒在他们身上,却是殊无半分暖意,阮慧的脸上浮起两团红晕,她的绵裤裤脚已经被雪水浸湿,陈震正蹲在她前面给她扭出裤脚的水,她突然将冰凉的手伸进陈震的衣领,陈震象被烫着了一样缩颈后退,一下倒在雪地上,阮慧嘎嘎大笑。
龙承辉看着这对夫妻孩童般的举动,他不禁微笑,一时间他想起和张静珊在一起的日子,这番离家时间也不短了,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思乡的情绪。陈震站起身来,阮慧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揣进自己厚厚的绵衣口袋,陈震轻轻挣了一下,阮慧瞪了他一眼,陈震也就不动了,阮慧任他的手放在口袋里,自己理了理围巾,将散乱的头发抿了进去。
夫妻俩的这番温存举动并未让人感觉做作,阮慧沙哑的笑声感染了整个考古队,谁也不觉得她的笑声难听,看着她的笑脸,这个质朴的女人这一刻似乎美得令人窒息。
只有陈浊星不为所动,他的心思放在宋家祠堂的废墟上,整个废墟由于接触不到阳光,仍然一层厚厚的积雪,他打量着这一堆残砖碎瓦,要清理这么大的一栋建筑并非易事,但相较那座深陷山体的宋照墓,却又不算甚么了,高远声站在他的身边,他道:“每次见到这座残倒的老宅,它总是让我觉得脊背发凉,有时候我会认为乡人上百年来的传说是真的,在它里面确实隐匿着一个屈死的怨魂。”陈浊星转头看了他一眼,“别开玩笑啦!”他隐隐听说过高远声的传奇,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让他嗤之以鼻,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家,他不相信任何一个灵异事件,高远声看懂了他的眼神,他顽强地延续着话题:“你难道不觉得这里很古怪么?”
陈浊星道:“我不觉得。”高远声道:“这一路走过来,你竟然没发现有甚么不对头的地方么?”陈浊星道:“甚么不对头的地方?”高远声道:“这么大的一座建筑,藏在这么深远的地方。”陈浊星道:“这有甚么?我见过很多古寺庙,它们建在更深的山峰或是山谷里。”他的表情似乎在说,少见多怪的家伙!
高远声笑了一下,他道:“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在想,这座建筑当初修建的时候确实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它的修建甚至记载进了地方志,这在当地是一件大事,可这么一栋影响颇大的建筑,为甚么没有想到在门前修建一条路呢?这不是十分的不方便吗?”考古专家转头看了看来路,他不禁佩服高远声的观察细致,自己来这里好几次,都没想到这个问题,他收起自己的狂傲,道:“也许当初有路,年深日久,乡人拓田,将路占没了?”高远声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宋家并不是衰落了,他们只是迁走了,而且迁走的时间并不算长,是在民国年间,对于这块祖辈的发源地,他们也并没有放弃,就算在前几年,宋家的最后一代子孙也还年年回来祭拜,对于这种财大气粗的乡绅,当地乡民谁敢占他的路?再说在传统民俗概念里,占人出路等于断人风水,不是泼天大仇,没人会做这种事。”
这番话让考古专家深思了起来,这么大的一栋建筑,如果当初没有修一条路,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可是事实就在眼前,路在哪里呢?他招手将阮慧叫到身边:“这地方怎么没有路呢?”“路?”阮慧似乎有些不解,陈浊星转身冲着来时的方向,比了一个无法看懂的手势:“路!马路,公路!”他的样子就象外国旅游者在路边询问摆小摊的老太太,阮慧终于明白了,“我不知道,打我小时候起这地方就这样,再说这里很少有人来。”陈浊星叹了口气,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文豪的名言: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而阮慧的语气似乎在说:这地方走的人少,就没有路。多么富有哲理。
考古队员已经在对废墟进行勘察,他们在量取它的面积,这座旧宅确实极大,分前后两进,占地几乎有五亩,单是对它的发掘就得花两个月工夫,看起来高远声的预计时间已经远远不够了。
他转身对龙承辉和高远声道:“对宋家祠堂的发掘可能要耗时很久了,当初预算的时间并没有考虑到这个,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两位如果另有要事,可以先暂行离开,无论在宋家祠堂发现甚么,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龙承辉和高远声同时摇头,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引起了无限的好奇心,此事一生也不见得遇见一次,怎么可能离开呢?
陈浊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也不想他们离开,特别是高远声,他似乎总能提出某些古怪的推测,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切实际或是匪夷所思,但细细想去,却是越想越是觉得有些道理,他一生都是与眼前忙碌的这些资深的同行打交道,与高远声这种商界人物交往甚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高远声却产生了某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阮慧却道:“你们离开这么久,你们的公司怎么办?”她的语气有些谨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