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无息中,胡惟庸和赵成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胡惟庸压根就不怕赵成变卦反悔,赵成已是太监绝了生育能力,赵小虎是他唯一的后代,他不可能让这根独苗出事。
马秀英只当赵成贪恋权势,连妻儿都赶回老家不闻不问,其实赵成这样做对家人未尝不是一种保护。他深知朱元璋现在脾气暴躁,喜怒嗜杀,所以他才不愿让儿子留在京城以免若上祸事。如果他真不关心儿子,就不会请求朱元璋把赵小虎改为良籍,准许以后进学堂读书了。
可惜他想让儿子避开权利斗争的漩涡,权利斗争还是找上门,对于胡惟庸的要挟他半点反抗的办法都没有,因为他不敢拿自己唯一的儿子去赌。此事禀告给朱元璋,胡惟庸最多丢官去职,但他儿子的性命就不能保证了,所以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自己,他都只能答应胡惟庸的条件。
马秀英不知她离开后还发生了这些事,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林上。
朱元璋嫌宫中树木不够葱郁,专门让人移植了许多几十年以上的大树种在皇宫,这些枝繁叶茂的大树已能遮挡强烈的阳光,却不能驱散酷暑的炎热,尤其是树上的蝉子驱之不尽,“知了、知了”叫得人心烦意乱。
马秀英一掌拍在树干上,蝉子安静了片刻,很快又“知了、知了”的叫起来,仿佛在抗议刚才的遭遇,叫得愈发大声。
马秀英揉揉发红的手掌,苦笑,自己跟这些蝉置什么气,它们鸣叫是出于本能,人力再无穷也不能灭绝动物的本能啊,就像人再厉害也不能阻挡生老病死啊。
逊影急忙拿绢帕擦拭马秀英的手。
福顺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现在回坤宁宫吗?”
马秀英摇摇头,“我放心不下皇上,一会还要去御书房瞧瞧,就在这附近坐一阵。你择一处僻静的地方,不要碰见来往的官员。”
福顺在前面引路,“奴才知道御书房后面的碧桐苑有一座云岑亭,就修在西岩山上,离御书房不远还能看见这边的动静。”
没走几分钟就到了云岑亭,这座小巧玲珑的亭子依山而建,掩映在绿树丛中,亭台相间,清幽雅致。站在假山下只能隐隐看到亭子的翘角,站在亭子里却能望见远处波光粼粼的御湖、近处高低错落的殿宇。
微风穿亭而过,既清爽又怡人。马秀英烦躁的心似乎也得到舒缓,倚栏而坐,安静地数着御书房上金灿灿的琉璃瓦片。
这一坐就坐了近两个时辰,期间马秀英看见许多大臣出入御书房,有些人脚步匆匆,有些人慢慢吞吞。突然她发现一个宫女饷娴氖髁峙腔玻久久不肯离去。
距离太远,马秀英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就吩咐福顺悄悄去查看宫女的身份。
片刻之后,福顺回转禀告那宫女是景阳宫的女吏郭霞。
“郭霞?她庾鍪裁矗俊甭硇阌⒚嫔一沉,郭惠前脚离开,又把郭霞派来,真是片刻都不安宁。
福顺道:“奴才没有惊动她,奴才瞅着她好像在等人。要不要奴才把她叫来让主子查问?”
“不必了,你派个人去树林监视她,且看看她在等谁,都说了什么。”马秀英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郭霞。
夕阳一点一点西垂,天色渐渐昏暗,御湖成了一面灰蒙蒙的镜子,琉璃瓦也不再反射太阳的金光,终于看见大臣们陆陆续续离开御书房,马秀英注视到郭霞走出树林快步迎上一个官员,交谈了几句就分道扬镳。
前后不差十分钟,福顺也收到消息,“启禀主子,跟郭霞交谈的大臣是韩国公,她好像还给了韩国公一样东西。两人接触的时间太短,我们的人未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是否把东西截下来?”
“没有证据只怕李善长不会承认。”马秀英摇摇头,出了云岑亭向御书房走去。一路上她面容平静,举止从容,唯有紧抿的嘴唇和淡漠的目光昭示她在强忍怒气。
郭惠和李善长果然早有勾结!
郭霞来见李善长必然是受了郭惠的指使,瞧着他们娴熟的态度怕不是第一次接触了,难怪郭惠没有娘家人撑腰依然在宫中气焰高涨,原来是李善长在背后偷偷扶持。按说两人非亲非故,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牵扯到一起,除非两人有相同的目的。
马秀英下意识地就想到两人同盟是为了对付自己,否则李善长怎么会冒着风险和一个深居后宫的妃子私下勾结,正是因为自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啊。
再联想到后宫的动静和朝堂的风云变幻,马秀英愈发肯定他们联手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纵使她知道历史上记载马皇后从未被废过,此刻也不禁心生寒意。
回望历史的人可以笑言前事,处在历史中的人谁又能真正做到事不关己?
她暗叹了一声侥幸,今日意外的发现令她愈发提高警惕,她觉得自己若是再像以前放任事态发展,迟早有一天会被两人赶下后位。她对权势并不在意,可是失去她庇护的孩子们怎么办?不行!一定要在两人发难之前先把他们收拾了!
收敛心神,马秀英走进御书房,室内灯火通明,碎瓷烂纸不见踪影,多宝阁上的物品焕然一新。赵成轻手轻脚地收拾奏折,朱元璋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马秀英低声问赵成,“太子呢?”
朱元璋听见声音,睁开眼,“朕让他回去休息了。”
“皇上现在用膳吗?”马秀英瞧了瞧朱元璋,他虽然已经恢复了气色,脸上还是流露出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