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道:“宣鳌少保进来?”太监传旨下去,不多时,只听鞋声橐橐,鳌拜进了上书房,见康熙正端在桌前练字,近前叩头道:“臣鳌拜参见皇上。”康熙将头抬起,手中的毛笔放于笔架之上,起身说道:“鳌少保来了,平身。”鳌拜道:“谢皇上。”站起身来,还未开口说话,康熙问道:”鳌少保急着见朕,有何要事?”一眼瞧见鳌拜手指用白布包着,知道就里,肚中不禁暗暗好笑。
鳌拜道:“皇上,臣请求立斩那姓朱的逆贼。”康熙装出诧异的样子,说道:“前段日子在朝堂之上,鳌少保已经同意朕及众大臣的提议,拟定将那夫妻二人秋后处决,现今为何又要提前行刑?”鳌拜顿了一顿,道:“臣考虑到那两个逆贼始终是前朝余孽,在汉人之间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时间久了,必然夜长梦多,说不清又再起什么变故,前段日子,有汉人闯进狱中,差点将两个逆贼救走,臣思虑再三,还是奏请皇帝早点将他们杀了,以便了却一桩心头大患。”
康熙道:“鳌少保忠公体国,实是难得。不过此事还是要奏请皇祖母知道才好,请她老人家来定夺。”鳌拜见康熙百般推搪,自己明明能决定的事偏生要推给孝庄太后,当即心中一怒,拳头一捏,近前一步,大声道:“皇上推三阻四,莫非是有意偏袒那对逆贼?”康熙见鳌拜突然发怒,面容狰狞,心中有几分害怕,后腿一步,被椅子一绊,差点摔倒在地,口中道:“鳌少保,你……你想做什么?”语气明显带着惊慌。
鳌拜感到自己失态,忙退后两步,躬身道:“皇上息怒,臣是心中着急,一时间忘了礼仪,请恕臣下之罪。”康熙定了定神,道:“你也是无心之失,朕便恕你无罪便是。”鳌拜谢过,接着又道:“刚才臣所奏之事,皇上意下如何?”康熙道:“鳌少保的心意朕自然明白,不过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朕乃一国之君,言出如山,既然说过秋后处决那对夫妻,整个朝中人所共知,而现在又出尔反尔,如此朝令夕改,那朕威信何在,颜面何存,试问又怎能服众?”
鳌拜语塞:“这,…”。康熙一番话让他辩驳不得。但他始终不甘心,顿了一顿,又道:“皇上,话虽如此,但凡事总要权宜机变。我曾请太医为那妇人把脉看病,医官说,那妇人不出一月便要临产。一旦婴儿出生,陛下是杀他还是饶他,杀他,天下人便会说陛下残忍暴戾,毫无慈悲之心。饶他,他却是前朝余孽,我大清死敌。试问到时陛下该如何决断?”
他这个问题切中要害,康熙顿时答不上来。但他脑子转得极快,又一眼瞧见鳌拜包着白布的手指,话锋一转,问道:“咦,鳌少保,你的手指受伤了,是怎么受的伤,要不要紧?”
鳌拜面上一红,将手指往身后一藏,答道:“谢皇上关心,臣昨晚不小心弄破了,不碍什么事。”康熙道:“刚才鳌少保说,你曾派太医到狱中为那女的诊过脉,即将临产,是什么时候的事?”康熙始终是皇帝,鳌拜虽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但毕竟还是有所顾忌,听康熙现下一问,生怕被康熙知道他私自到狱中找李仕元夫妇晦气的事,于是便迟疑道:“这个嘛,便是前几天的事,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关心起这些小事来了?”
康熙冷笑道:“鳌少保,你可知道对朕有所隐瞒,便是犯了欺君之罪。”鳌拜亢声道:“臣并未对皇上隐瞒任何事。”康熙道:“想不到鳌少保是我满洲第一勇士,竟然敢做不敢认!”鳌拜经他这么一激,怒气勃发,叫道:“皇上这样说微臣,是何用意。是,我之前是到狱中找过那姓朱的,目的便是要查看他们的动静,这等小事,并未禀明皇上,这算不上什么欺君大罪吧!”
康熙道:“鳌少保,那夫妇二人是朝廷重犯,怎么说是小事。再者,你堂堂顾命大臣,竟然挟私报复,到狱中差点将两夫妇杀死,你此等行径,等同滥用私刑,传将出去,简直贻笑天下!”
鳌拜未料到康熙这么快便知道事情的全部,当即将心一横,说道:“不错,臣的确到过狱中,那夫妇二人见到臣不说三不说四,便对臣百般辱骂,臣也是迫不得已,才对他们略施惩戒。”
康熙知道他在狡辩,也不点破,问道:“鳌少保宽宏大量,那为何如此急着要杀他们夫妇二人?”鳌拜道:“又回到之前的话题,因为那婆娘快要临盆,到时皇上骑虎难下,臣是为皇上着想,为大清着想!”
康熙冷冷地笑道:“鳌少保真是大清数十年来少有的忠臣。不过,朕还是那句话,要提前杀朱三太子夫妇,这事须得请皇祖母定夺。朕贵有天子,说过的话定过的事,算不了数,以后如何统领号召天下?如果皇祖母点头的话,我无话可说。”
鳌拜再也憋不住心头怒火,圆睁双眼,挥臂大叫道:“皇上诸多推搪,难道臣在你心目中还不如那两个逆贼?”他性子刚直,性烈如火,发起怒来,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倒也不是故意对康熙有什么敬。
康熙见他比之前更甚,以为他要上前伤害自己,颤声道:“你,你想做什么?”鳌拜高声道:“请求陛下速速降旨将那两个逆贼处死,以绝后患。”康熙道:“这事已经说过,得请皇祖母决断。”鳌拜道:“皇上分明不想杀那两个余孽,你是皇帝,杀两个前朝逆贼,为什么还请太皇太后定夺,皇上,你究竟当不当我是顾命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