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身着青衣白衫走出庭院,身后吕尚子拿着斗篷追了上来。
“殿下风寒刚退,身子还未好全,可不能再冻着了。”
系好斗篷上的带子,尚子退后几步,上下打量着穿着斗篷的越太子,道:“殿下身上的贵气与生俱来,如今,再穿上这貂裘的斗篷,愈发显得尊贵俊美了。”
听罢,穿好斗篷的越,看也没看尚子一眼,便继续向外走去。
“殿下,你去哪,等等我啊!”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尚子疾步欲追,却因雪滑摔了一跤。这时,听到吃痛声的越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看着趴在雪地里的尚子,狭长的眼眸中毫无波动,只是在周身貂裘的簇拥下显得贵气太盛,眉宇间自然而然多了一分威严,缓缓道:“尚子,你若是再敢胡诌的话,我便赶你出去。”
趴在雪地里的吕尚子看见越眼中的淡漠,一时间心便慌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便慌忙开口道:“尚子知错了,殿下您不要赶尚子出去。”
“既然知错,那你便说说,你错在哪?”
尚子抬眼看了看越,便低头说道:“奴才明知殿下素来厌恶自己的倾城之貌,更是不喜旁人的夸赞,却还是多次赞扬殿下美貌,才惹得殿下生气·········”
“明知顾犯,实属可恶。”
“殿下,奴才知错了,您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看着跪在雪地里的吕尚子,越心里不忍,缓缓道:“尚子,雪地极凉,你且起来吧!”
听到这一话,吕尚子犹如得到了宽恕,慌忙起身,连身上的残雪都忘记了拍,便跑到越的跟前,二人一起向前走去。
“快把身上沾着的雪拍干净,若是化成水打湿了衣裳就不好了。”
“是,多谢殿下。”尚子边胡乱的拍打着身上的雪,边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
“去问梅苑,看看梅花。”
问梅苑中,梅花林子里赤梅成片,沾着白雪。凝结成的晶莹水珠,包裹住枝头尚未绽放的花苞,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地上掉落了的成片花瓣,夹杂着雪里,依然倾吐着阵阵幽香。
苑中,一片冷寂,偶尔有过来观梅的妃子和宫人发出一两声聒噪。偶尔寒风吹过,带落些许花瓣安静落下。梅香氤氲,在这清冷的庭院中,越独坐凉亭,素手执笔,沾染着红墨,在平铺的纸张上轻轻点点,描画着朵朵红梅。
执笔之人神情专注,眉宇之间尽是柔情,他眼望凌寒而开的梅花,将冷梅那清冷孤绝之气韵倾注于笔下,笔尖的挥点间,一幅幽艳冷绝的冬日寒梅图,跃然纸上。冷寂的庭院里,一个眉目清秀,娇俏灵动的女子站在凉亭之外,看着庭中作画之人。
画尚未结束,吕尚子便凑了过来,看着画卷,不禁赞叹道:“殿下的画工真好,画的梅花栩栩如生。”
越抬起头,看着面前梅花林,密麻重叠的梅花树,因花期不齐,有的花瓣已经掉落,有的花开正艳,有的还只是尚待绽放的花苞,随看上去鲜红的一片,但是,时不时有花瓣徐徐飘落。
“冬去春来,原本是到了百花开放的季节,可是,这满园凌寒而开的红梅熬过了冬日的寒冷,却在暖春到来之际悄然凋零,是何等的清高绝傲?”
“殿下又犯痴了,上元节尚且未过,哪能就到了春日了呢?既然殿下喜欢梅花,那就趁着问梅苑中的梅花还尚开放之际好好观赏一番吧。”尚子宽慰道。
“在过个十天半月,这满庭的梅花都将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独立园中,该是何等的寂寥伤感,如此看来,如今这满园还未凋落的艳梅,不过是在倾吐最后的幽香罢了。”越收回目光,低头凝视着还未完成的画卷,沉声道:“与其此番观赏徒增日后的伤感,倒不如一开始便不去偏爱那清冷高洁之物,如此,两不相欠,甚好。”
“殿下此言差矣。”
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正在庭中议论着的那两人转过头,看着静立在身后说话的女子,那女子也同样看着他们,眼珠澄静,目光柔和。她缓步走入亭中,缓声道:
“梅花虽谢了,但是这梅花树还在,经过花魂的滋养,到今年冬季的时候,又是满树的枝头灿然,满庭的幽香缭绕,若是如此,暂时的花枝分别又算的了什么呢?再者,四季轮回,花开花谢,乃是自然的定数,因此伤春悲秋者,实为痴人也,倒不如以平常心待之,将一切都看淡些,趁着花苞犹在,肆意的观赏一番,待到花谢之时也大可不必留恋,如此才是不负冷梅的清高孤绝。”
女子声音轻柔寡淡,但却语气不紧不慢,字字清晰有理,她侧身立于亭中,任周围的红梅花瓣悠然掉落在身旁,只抬眼看着满庭的梅花,眉宇平和疏淡,不含任何悲喜,一如梅花的清高孤绝,遗世独立。
越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便问道:“所言有理,不知姑娘是何人?”
听罢,那女子上前一步,恭敬的朝越太子行礼,缓声道:“见过太子殿下,奴婢董萼,乃问梅苑侍弄梅花的宫女。”
“董萼。”越缓缓的念着这个名字,示意她起身时才轻嗅到她周身沾染的梅花幽香,问道:“你未曾见过我,又怎知我为太子?”
董萼莞尔一笑,道:“问梅苑向来安静冷寂,今日竟然看到有人来院内庭中为红梅作画,心中好奇,便靠近观察了许久,方才听见殿下与身旁宫人的对话,这才知晓您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