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越便柱着锄头,继续向山中走去。吕尚子跟在身后,道:“身居高位有其无奈,长在农家也定有其辛酸,尘世间所有人大抵若此而身负牵绊,想要抛开一切自由的活着,又岂能容易?是公子多心了。”
“出宫之时,班夫子叮嘱我要体察民情,了解民间之苦,这原本就是我应多之心。”
“农家生活极其繁忙,日常琐碎之事也极为繁多扰人,公子若要忧心,恐怕也忧心不过来罢。”
两人一前一后,往深山中踱去。
转眼之间,凉风已至,白露渐生,寒蝉幽鸣。后山上的枫叶皆已泛红,层层叠叠掩映着寺庙。那盛夏时节漫山的绿树幽草,鸟语虫鸣,现下也只剩枯藤老树,昏鸦西风,皆一派萧瑟凄婉之景。山间秋随叶色深,而此时那离人的愁绪也随着这深秋之色愈发的幽深起来。
天色暗沉,秋风吹徐,雨脚如麻不间断。屋内虽门窗紧闭,但那屋后雨打梧桐之声还是不断的传来,一声一声,入耳入心,在这深秋夜下,显得无不凄惶悲凉。
幽暗的房屋里,摆满了盛接雨水的盆碗,冷寂的夜下,不断有雨水滴落的声音。案桌放置在墙角,上面燃着豆大的烛火。在那幽暗的烛光下,越正襟端坐,提笔作画。
深秋夜下,雨打梧桐,清冷至极。此刻,越的脑海里正疯狂地思念着一位故人,她那端坐于中和宫大殿的端庄华贵,那静立于红梅花下的浅淡侧影,那登高远望独立城头的清绝孤傲········一幕幕,闪过脑海的皆是她生前的绝代芳华。
将心中之思倾注于笔下,笔墨的点缀间勾勒了出伊人曼妙的身姿和清绝的轮廓。而后,他神情专注,将所执之笔落于脸庞,停顿思索了好久,却无从下笔。不过须臾一年的时光,回忆中那清浅的身影虽挥之不去,但那绝美的容颜却早被这须臾的时光淡化,在无声无息之中,逐渐模糊不清,待他有所觉察,为时已晚。
夜下,那指尖所执之笔,悄然滑落,溅起的浓墨,污了那一卷残画。蜷缩在床榻一角浅眠的吕尚子骤然惊醒,隔着幽暗的烛光,他看到了那坐于孤灯下失声痛哭,泣不可仰的高越·········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更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天明。在这清冷孤寂的深秋,他愁思万千,而那个一直坠于身侧的香囊也愈发沉重。此时此景,深秋的一切于他而言无不凄凉。须臾一年,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个皇城的深秋,丧钟四起的混沌沉闷,西风怒号,那时,阖宫皆哀,悲恸哭泣,而他,神情漠然,心若死灰。
去年,在皇城宫中,那个深秋之夜,空庭冷寂,唯听玉漏滴至三更响,她香消魂断,是那么的悄无声息;而今,在这深山古寺里,秋夜依旧,西风萧瑟,唯听梧桐声声雨,他于佛堂前夜夜长跪至天明,愁不知所起。
大燕王宫,宫墙冷寂。
宫人提着灯笼于前方照路,幽深的夜下,燕王缓步向东寒宫走去。
于宫门前,示意身边的人退下,而后,便独自缓步迈进了那许久未来的宫殿。宫墙上未掌灯,因此漆黑一片,但隐约可见三两宫人坐于殿阶前打盹,大殿之中,一盏烛火,闪着幽暗的光芒。燕王静立在庭中,心愈沉重了起来。那原本打盹的宫人轩子,见庭中立有人影,便叫醒那两人,赶紧迎了过来,借微光认清是燕王,慌忙俯身拜道:
“奴才不知大王突然到此,未曾远迎,还望大王恕罪。”
抬眸看着这幽暗清冷的宫殿,良久,方才唤那奴才起身,问道:“深秋夜下,这宫墙上为何不燃灯火?”
轩子战战兢兢,偷瞄了一眼这幽暗的庭院,方才道:“太子殿下长达一载未在宫中,宫人好些已许久不曾当职,只剩下奴才等三人还日夜守着宫殿,若将宫墙之上都燃起灯火,未免太过铺张浪费了些,所以就只在殿中燃着。”
听罢,燕王望着那豆大的烛光,又看着那三个守宫的奴才,眸色渐暗,方沉声才道:“日后,记得将宫墙之上的灯掌上,大殿之中也要多燃些烛火,连殿中的香炉也要时刻燃着,一切照旧,尔等三人且好生守着宫殿,等着你们殿下回来。”
“诺。”那三个奴才答道。
再看最后一眼这清冷的宫殿,燕王转过身,拂袖离去。
在众宫人的簇拥下,他快步行于宫道之上,神色凝重。深秋夜下,西风萧瑟,一路行到中和宫宫外,便停了脚步。眼前宫门紧闭,落满灰尘,燕王示意宫人退下,从夏禹手中拿过灯笼后,便推开宫门,独自走了进去。见大王一副怅然若失之状,宫人夏禹心中不安,便跟了进去。
池塘残叶,秋水寒凉;墙角倚梅,唯剩枯枝;人去楼空,四下幽寂无声,唯听雨打梧桐,却声声断肠。燕王伫立在这空庭之中,看着这满目凄凉之景,顿时心生悲凉。
推开宫门,打着灯笼走进大殿。只见殿中还是她在时的样子,但此时四下漆黑,清冷异常,隐约间似有霉腐之气传来。
跟在身后的夏禹见此,唯恐勾起他的伤感之绪,便赶忙道:“大王,此地清冷,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罢!”
如若未闻,燕王落寞的身影借着微光在这冷寂的大殿四处晃荡。那昔日的梳妆台,那印着梅影的轩窗,那置于殿中的香炉···········一切旧物一如昔,奈何人去楼空庭中寂,物是人非的伤感,在这秋雨梧桐夜尤甚。良久,那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