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张莲塘裴焉子坐车离去,草堂里点亮了灯火。
暖暖已经在卧房里睡去,薛青又恢复了在草堂居住,薛母并没有因为出过事而阻止让她住在家里,甚至也没有提议不要读书。
薛青由此推测,薛母的本意不是让她读书这是当然的,她读书有什么用,女子又不能科举,好像是想让她留在社学,或者说在青霞先生身边。
在青霞先生身边做什么?不科举不读书,跟着一个教书先生为什么?图的弟子名头响亮好听吗?倒也说得通,不过这一次前来时薛母遮遮掩掩的提醒不要什么都听青霞先生的话。
“你不是真读书的,做个样子就好了那些儒啊士啊不一定都要听青子啊你要记得娘只有你了,你可不能有事。”薛母含泪叮嘱,“还有那些同学们,跟着玩可以,不能跟着他们再去胡闹了咱们可没人家家大业大人多势众”云云之类。
薛青当然毫不犹豫应允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听过他们的话。
就算如此担心,薛母依旧让她来读书,这件事委实奇怪,想不通薛青凝皱眉头喃喃迈进屋内。
四褐先生盘膝坐在席上,道:“我也想不通我是不是瞎了。”
薛青伸手将一个钱袋拿出来,道:“街上捡的”
四褐先生蹭的坐直身子,道:“多少钱?”
薛青将钱袋收起道:“先生放心,你没瞎。”
四褐先生呸了声,羞恼狠狠道:“坐下,说,怎么回事,我的知知堂成了你的也就罢了,如今还被官府查问当罪。”
薛青依言在他面前坐下,道:“先生,且不说官府从来都是胡查乱问当不得真,就说这知知堂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四褐先生抬手打断她,斜眼道:“停停,我怎么听这意思,你这是算计好让我替你背罪呢,什么你的是我的,你搞出这么大的事,最后让我来顶罪,我坐牢也是你坐牢吗?”
薛青笑道:“先生放心,不会坐牢的,我们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大家当时聚在知知堂议论一些事”一面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为了方便行事,大家便以知知堂为号,官府说我们煽动同学闹事,我们承认的确是由我们起头的,但并不是煽动和闹事,大家做事都是从心自愿,天有不公,难道还不许大家说吗?怎么能”
四褐先生再次抬手打断她,道:“不要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又不管这个”瞪眼看着薛青,上下一通审视,“所以,这事,这事是你干的?”声音惊讶不可置信有些结结巴巴。
薛青道:“怎么说呢,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干的”
四褐先生冷笑,道:“我换句话问,这事是不是你想的?”
薛青点头道:“不敢欺瞒先生,是。”
嗬!四褐先生跳起来道:“不敢欺瞒先生!亏你说得出来,你先生我要不是反应快,就被你卖进官府抓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薛青道:“先生不要妄自菲薄,你怎么可能被抓到。”
四褐先生呸了声,道:“少来损我。”一面在堂内来回踱步,口中喃喃竟然是你竟然真是你竟然是你搞出来的又停下脚望天嘎嘎笑道可怜的青霞先生又拍胸口一脸庆幸还好我明智没抢先生的名头一番自言自语才停下来,再看这边薛青已经坐在几案前翻书写字了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对于她来说事情都过去了,可不是没事了,四褐先生站在堂内看着这个端坐文女孩子,女孩子啊,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刚在长安府掀起了这么大的一通热闹,还谁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天天守着她的人都不知道。
他原本因为她敢跟着同学们一起去闹事就很满意了,不怕事有胆气不躲不藏才算是一个人,人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身份,连人都不敢做,还谈什么身份没想到她何止是不怕事,分明是惹事。
“为什么”他道。
薛青没有抬头,嗯了一声,道:“其实我很私心的,张撵我认识,所以想帮帮他,如果是别人,我应该就不会这样做了”抬起头,“惭愧,这样非君子为公道的我,有负先生教导了吧。”
四褐先生干笑两声,道:“不敢不敢,这样非君子的你还真不是我教导的。”神情又有些复杂,有私心也好,说明行事不会冲动头脑发热,路见不平振臂一呼就上,有私心的人往往更会保护自己,行事谨慎斟酌有可为又有不可为。
这样既谨慎又有胆气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她真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他忍不住道:“薛青,你怎么想的?”
比如她是个女孩子却读书,比如对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先生,比如为同学如此胆大妄为,她这具小身子以及安静的外表下,不言不语到底是怎么想的?
薛青道:“我想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教书先生。”神情坦然,也没有在意自己的回答是否答非所问。
好好读书是她要做的,做个教书先生是她的目的,有信念有目标心无旁骛,从不叫苦怕累,四褐先生看着灯下的女孩子没有说话。
薛青笑了笑,道:“那先生是怎么想的?”教这样一个行事大胆古怪的女孩子读书练武又是怎么想的?
四褐先生道:“我是教书先生,当然是想好好教书。”答非所问谁不会。
薛青点头道:“先生能当一个好的教书先生。”
四褐先生呸了声,道:“多谢学生夸赞,先生我会努力的。”
薛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低下头继续看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