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一个略带伤感的梦。在梦中我处在一所极大的房子中,好像是一间体育馆。有许多人在随着音乐跳操。我走过她们,却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最后,我看到一个女孩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她身穿和她们一样的紧身衣。夕阳投射在她身上,留下一个极美丽的影子。我走向她。她转过身来,对我微笑。那是一个我熟识的朋友。已经多年未曾谋面,何以她还是如此年轻。
我还没有来得及听清她说的话,便已经醒来,心中充满了遗憾。
我怎么会在许多年之后突然梦到她?
雨水节是她的生日,这一点我始终记得。
我很早就认识她。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转到邻近城郊的一所学校。那时我长得很小,经常会被不论比我大还是同龄的孩子们欺负。那一天在放学的路上,我再一次遭到三四个孩子的围堵,并被打哭。
“不许欺负人!”我听到一个甜美的声音。那是一个高我一头的女孩,留着齐耳短发,系得很标准的红领巾,佩着三道杠。她不比他们高,也不比他们强壮。但我不知道她哪来的这种震慑力。他们停了手,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认识她,她在我隔壁的班里,是少先队的大队长。她年长我一岁,但看起来要大得更多。每逢周一开队会的时候,她总是站在最为显眼的位置,接受各中队长的报告。在收队回教室时,我们又会全体从她的身边经过。但她从来没有看过我们,总是凝望远方。
“不要哭了!我送你回家。”她当时说。我依稀记得,为了安慰我,她在我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那一段时间,正在放映印度的影片《流浪者》,我们都记得里面那个美丽的女主人公的名字。而她的名字偏偏就叫丽妲。
下一个周一我再次看到她。她敬队礼的那个平淡无奇的姿势,那天却显得这样美丽。她当时穿着很短的红裙子。当我们集体走过她的身边时,我不自觉地朝她那边看。她也开始注意我们。那一瞬,似乎她的眼睛正在和我对视。“往前看,小不点!”听到老师的吆喝,我立刻转回头目视前方。转头的那一刻,眼前却似乎留下她嘴边一个难于察觉的微笑。
我在那所学校没呆多久。上小学的那几年中,我换了四所学校。那所学校我呆的时间最短。
五年之后,我考上了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在分班的名单里,一个名字赫然在目:姜丽妲。这不就是她么。
我们成了同班同学。我的个子依然很小,她依然比我高。她有着一双很浓的眉,长长的睫毛。她留了长发,在两边扎成了辫子。她的座位在我身后两米的地方。下课时我总是不自觉地回头看她。她却好像毫无察觉,似乎全然不记得我了。她不再像小时候是个大干部,只是英语的科代表。
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她的座位调到了我的身后。我也有了找借口跟她说话的机会。于是我跟她提起小学时候的事。
“你就是那个小不点吗?”她问,“不过你现在看起来依然很小。”她补充说。
我问她是不是还记得曾经吻过我的脸,“有这回事吗?不会吧!”我们的后半截谈话被另一个女同学梅听了去,“那你们是青梅竹马了!”
虽然那只是一句玩笑,她却一下子红了脸,拿了课本去打她。
我看过全班的学生登记表,知道那一年的除夕,刚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雨水,是她的十六岁生日。我想向她祝贺,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因为在寒假里,我根本无法联系到她。那时候,我家里根本还没有电话,更不用说手机和qq了。
开学后,她的座位又调到了我的前面,她的眼睛有些近视,却不肯配戴眼镜。她喜欢英语,我却不喜欢。但我总想找机会去跟她说话。我想找到一些问题,以便向她讨教,但我生来就不善于提问。她却给了我好多这样的机会,她会拿了物理的问题来问我。力学的几个定律,在她脑子里经常是一片混乱。
我们偶尔也会讨论到课本以外的东西。我忘记了那个严肃的话题究竟怎样引起。我说每一个取得成就的人都会有一种对于社会的责任感。她听了,歪过头问我:“那么你觉得你是不是有责任感呢?”
那也许是整个高中,我们最深的一次交流。
文理分班的时候,她去了文科班。从那之后,只有在上下学的途中,我才会碰到她。我和她的家在航空城中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她家住在民航宿舍,我家则属于飞机制造厂。我总是算准离校的时间,以便可以和她坐上同一辆公共汽车。大多数情况下,梅会和她在一起。虽然我们经常会突然碰到对方的目光,却几乎没有再说过什么话。
很长一段时间,我难以忍耐那种每每欲言又止的感觉,决定避开她。当看到她坐上这辆车,我就去等下一辆车。她是否对此有所察觉,或者也有相同的感觉。因为有几次我已经在车上,她便停下上车的脚步。
这样,直到下一个雨季来临。
那是一个下雨天,不知怎的,居然只有我一个人在等车。车来了,当我刚刚收了雨伞上车,正好一个人冒雨跑到我的身后。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那,她的胳膊肘重重地撞在了我的后背上。
“sorry。”她说,“哦,是你呀!”
我们相视而笑。车上人不多,后面还有两个空位。
“有坐!”她向我示意。我跟着她走过去,可是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