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一点亏都不肯吃,木兮也是头一回被人逼得哑口无言,冷咳两声,生硬的转了话题,“不知那是何人能得神君如此厚爱?”她玉指一抬,不偏不倚,指向学堂当中的正在传道授业的女先生。
目之所及是一位三十有余的美妇,那女子站在学生当中,着紫色绸衫,外披白色纱衣,步态雍容柔美,简单的绾个飞仙髻,五官虽不出尘绝艳,身材亦不纤细,却是让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在她身上。宛若一个发光点,让人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冷清的眉目间掩藏不住的清高冷峻,琥珀色的眸子顺着木兮所指望去。他眉头微微一皱,垂了眼眸,想了一番,又瞥了木兮一眼,轻启薄唇道:“我师尊!”
扶瑶语调微微上转,两字之间已表达出骄傲自豪之意,他不愿旁人闯入崆峒结界,却很骄傲的向木兮介绍他的师尊。
木兮一愣,先前她猜测按照扶瑶别扭的性格肯定不会告知此女为何人,她那一问纯属好奇一个凡人居然会有如此气质,却没想到扶瑶竟会干脆利落回答。惊讶问道:“你师尊?可是……你不是师承释迦牟尼吗?”
谈起那女子,扶瑶连语气都会变得温润。缓缓道:“我一万岁时,修成神之身,父君命与兄长比试,不慎伤及兄长。后逃离神界,于人界遇到师尊,受教儒学。返回神域承储君位后方才追随释尊修习佛理。”
距离甚远,木兮灵力被封,只得凝神侧耳倾听。那女先生说话同扶瑶一个腔调,虽是一板一眼,却儒音悠扬婉转谦逊。
扶瑶低头瞧见木兮白皙的颈上依旧慢慢在渗出血,袖中抽出一方白色娟帕。他将帕子递给木兮,木兮不接,扶瑶便轻轻将帕子系于木兮颈上,止了渗出的血。
其实这点血木兮本不在意,却见他这孩子面上冰冷,性格别扭,也有温柔的一面。本想道一声谢,却又记起就是这温柔的人才是罪魁祸首,似乎应该他先道歉,便悻悻作罢。
学堂内,女子执书而立,那张脸如新月清晕。旁有一七八岁少年作揖恭敬问道“师尊,世上何以存魔?”
女子笑道:“魔,即为索取好处的佛。凡存在,即有道理,万事万物不可因其违背汝之信仰,而妄言乎。”
心揪着痛了一下,她慌乱着掩饰自己的情绪,不愿被扶瑶发现异样。
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人站在血海当中也曾告诉她,魔,即为收取好处的佛。
很多很多年后,她与当年的人已形同陌路。
好在扶瑶目光一直眷恋在学堂中,并没有发现木兮异样。
学堂中另一少年插话又问:“师尊,古之学神仙者,真有其人乎?”
女子道:“昔秦大夫阮仓,所记有数百人。神仙幽隐,与世异流,世之所闻者不及万一。广成子曾于此飞升成仙,吾崇其所为,必静必清,无劳尔形,无摇而精,乃可长生。”
木兮听着女子所言由衷赞道:“一个凡人能有此见识,的确是个好先生。”
扶瑶看着师尊,恍惚间好似又回到那一年他刚遇到她,他的手上还有大哥的血,她却不怕不问,拉着怯弱瑟瑟发抖的扶瑶,将他带回府中,好生照料。
她也如今日一般,站在学堂上教导他。
人,立于宇宙洪荒,天地之间,须得修成自己的气场,这气场乃是引领天地精气自然而然形成。或温婉亲切,或沉稳大气,或杀伐狠决。
后来扶瑶发现师尊不论在何种场合,不言一字,总是可以聚焦所有人目光。无论身在何地她永远都是中心。
他心下凄然,自己这么些年,遵从师尊教诲,无奈却是邯郸学步,终是高不成低不就。
学堂上的女子,越是盯着看越发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想要上前与之攀谈,见扶瑶如此敬佩她,木兮更想与之谈论一番。
偏头问扶瑶道:“你师尊唤作何名?”
那狂傲不逊,清高不羁的神君居然露出的一刹自卑的眼神,可就只一瞬,短暂的让木兮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问他师尊名字,他却如此自卑,难不成是不配唤她姓名吗?
第一次见扶瑶这般,木兮倒也不好意思再呛他,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咳……你怎么了?”
怎么了?这问法倒是让他灵台清明,眼神一沉,转头冷声问道:“干卿何事?”
“……”
好一句干卿何事,木兮真真是敬佩这人情绪转变之快。前一刻还在愧疚自卑,下一秒又高贵冰冷不可侵。
接二连三被扶瑶堵的接不了话,拍拍他肩膀道:“若是论年龄,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还得唤我一声师姐呢,姐姐关心弟弟,理所应当。更何况我这弟弟六界何人不称赞?文武兼修,德才兼备。如此徒弟,想必是女先生最得意之门生吧。”
木兮本为释迦牟尼座前一朵墨荷,梵音缭绕,化归成仙。而扶瑶师承释迦摩尼,也算得上是个偏门的师姐吧。
她就近靠着一棵合欢树,粉色的合欢花随着风飘进学堂,又觉得这角度不好,换了个方向,挑个好角度细细打量那女子。
她说他男生女相,他不恼不怒;她降他身份,他不恼不怒,唯独对那得意门生四个字在意的紧。
粉色的合欢花荡在空中徐徐落下,清清淡淡,却露着忧离。
那人眼里,是一贯的温柔,可这温柔却来自悲伤。
扶瑶缓缓讲给木兮听,可这往事更像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