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孟源摆了摆手,闭上双眼,刹那之间,幼年学艺、少年得志和名扬天下、万众敬仰的数十年时光飞在脑海中掠过,不料迟暮之年,竟将数十载的盛名毁于一旦,一想到往后双手残疾、行乞讨饭的惨况,心中仿佛有千百把刀子在割。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没了精神,脸上皱纹也深了几分,问道:“阁下说过,若赢了老夫,便说出你痛恨老夫的原因。”
丛一仙喜色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惆怅和感慨,长叹一声,道:“这件事的起因,得从二十三年前说起了。”
灵族是极北地区的一大种族,只是他们生活在深山老林中,与极北的其他各族少有来往。
二十三年前,丛一仙在雪林中救了一名奄奄一息的老者,他将老者带回灵族领地进行救治,那老者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原来他是个走方郎中,从中原来到极北寒荒采药,不料在雪林中迷了路,又遭到猛兽袭击,若没有丛一仙的救援,早就冻饿而死了,为报答丛一仙的救命之恩,便要传他一些医术。
丛一仙初学之际,便展现出极高的天赋,令老者惊叹不已。老者本来给自己定了一年之期,无论丛一仙学的多少,到了期限他便返回中原,但见丛一仙乃是一块浑然璞玉,便动了精雕细琢之心,在灵族一待待了五年。
这五年里,丛一仙不仅学了他全部的医药之技,甚至青出于蓝,犹有胜之。五年后,老者一命归天,丛一仙则痴迷医道不能自拔,听老者说中原名家圣手多不可数,便离开极北,赶赴中原,以期跟名医切磋,凭医术扬名。
他学过幻化之法,踏足冀州大地,便幻成人形,来到冀州最著名的元化医馆,将来意说明,那侍者进去禀报,过不一会儿,把他带到馆主的房间。
馆主请他坐下,见他相貌端正,人也精神,暗暗点头,问起名字和来历,丛一仙报了“丛医”这个名号,将杜撰的来历说了,馆主又问道:“阁下是第几等的结业生?”
丛一仙一怔,道:“什么第几等?”
那馆主道:“我问的是,阁下从帝国医学院结束学业时,院长给定的等级。”
丛一仙奇道:“帝国医学院?在下没进去过。”
那馆主“哦”的一声,皱眉道:“胡闹,真是胡闹,你不是医学院出身,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耽误我的功夫吗?来人,送客。”
丛一仙道:“在下的医术虽非医学院学来,却自认不会差了,馆主可以考较一番。”
那馆主摆了摆手,道:“赤脚医生的野路子有什么用。”喝令侍者把丛一仙赶了出去。
丛一仙不禁生气,抬脚将一枚小石子踢出好远,心想:“帝国医学院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信了,凭我这一身医术,难道遇不上识货的人?”
这样想着,他辗转走遍了整个冀州,所有的医馆跟元化医馆一样,一上来便打听他在帝国医学院结业的等级,得知他并非医学院出身,立时送客,更无商量的余地。
丛一仙总算知道了医学院在整个帝国的巨大影响力,若在乡野山村搭个草庐行医,实非他本心所愿,出于无奈,只好进了皖北的一家医学院进修。
他从极北出时,带了不少魔兽内丹、灵石灵药,将东西变卖,获得一大笔钱,支持医学院三年的开销,倒是绰绰有余。
将学院安排的住处布置妥当,便去拜见授课先生。这座医学院除了院长和职事人员,共有十名授课先生和五名医师。每名授课先生门下有三十个学生,到了第三年,五名医师从三百名人中各选出十名学业优秀的学生,将他们带进格物院,加以重点培养。
结业等级测试时,格物院的学生最低等级也是第五等(第一等最高,第九等最低)。
丛一仙见过了先生,是个五十来岁、一把山羊胡子的老学究,又跟其他同学打了招呼。这些人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男女参半,有的锦衣华冠,腰悬玉佩,有的衣着普通,来自不同阶层。
见面过后,丛一仙在学院中闲逛,平整如镜的湖面、雕栏石桥、鳞次栉比的房屋,以及红色院墙外的青山草木,与极北的冰山雪林大不相同,这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令他感到新鲜之余,又有一丝紧张。
正信步闲逛,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喂,同学,帮个忙吧。”
丛一仙转头看去,身后站着一个少女。只见她一张鹅蛋脸,双颊上有几颗麻子,属于中等姿色,嘴唇微微翘起,显示着她性格里有一丝不服输。她指着身旁的大包小包,问道:“帮我搬去住处可以吗?”
丛一仙道:“你倒是不客气。”
少女笑道:“都是一个学院的同学,以后没准你就用得到我了。”
丛一仙笑了笑,帮她拎一只大包袱。二人边走边聊天,丛一仙得知少女名叫甘莹莹,家里是行医的。把箱子搬到少女的住处门口,少女说声再见,便进屋去了。
次日上课,授课先生先教授《难经》,将论脉的前四难讲解之后,便让众人背诵。
丛一仙望着满纸的小楷,心里暗暗叫苦:那走方郎中都是带他外出,将各种药草呈现在他面前,把药草的特性讲给他,有时灵族成员受伤,走方郎中便借着动刀施针或望闻问切的间隙传他经验和诀窍。似这般默诵记忆,他从未经历过,再加上灵族和人族资质有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记的都是只言片语,不成章法。
先生挨个检查,查到丛一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