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二楼。二楼正对楼梯的地方,有一个玻璃封住的小展柜,里面是一件青花赏瓶。孙中原和霍晓东不由停步看了看。赏瓶,顾名思义,最初出现是赏赐用的。赏瓶出现的历史本来就不长,雍正一朝才开始有,大体是撇口、长颈,肩部略斜,圆腹,圈足。“哎?我以前来过,没见着这个东西啊!”霍晓东惊讶道。“先生,您上次是时候来的,得半年多了吧?这物件,刚进夏天,就摆上了!”旁边引着两人的小伙计长得眉清目秀,一副机灵样儿。“嗯,上一次还是三月来的。”霍晓东点点头,“这是真家伙?”孙中原看了看,“是道光官窑。”小伙计一听,眼珠子瞪大了,“您就瞅了几眼,隔着玻璃就能看出来?这底款儿也没露啊!”这瓶子就这么竖着摆,当然看不到底款儿。霍晓东冲小伙计打岔,“你们老板够可以啊,拿官窑当摆设。”“我们老板说了,嘉道的东西,十万八万的,无所谓!这地方一直是个空儿,难看。弄点儿装饰好看点儿。”小伙计笑道。“你们老板要知道你这么替他吹牛逼,能把你开喽!”霍晓东玩笑道。“别介,二位还是赶紧进屋喝酒吃肉吧!”小伙计连忙拱拱手。这时候,霍晓东才开口问孙中原,“我说,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孙中原没立即给小伙计解释,但是霍晓东没忍住又问了,他就说了说。其实,外行可能不知道,这个内行高手,特别是瓷器高手,对于有些东西,瞅几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这不奇怪。无他,唯眼熟尔。有的人甚至隔着几米,也能瞅出来。不过,孙中原还是具体说了两点,“总体感觉就不说了。有两点,一点,是勾莲,一点,是波浪釉。”其实,不单是这个赏瓶,基本所有赏瓶上,都有莲纹,“莲”通“廉”。其中以青花赏瓶为最多见,这就成了“清廉”,这是皇帝赏赐给大臣的同时加的勉励寓意。不过,莲纹和莲纹不一样,雍正和乾隆时期,乃至嘉庆早期,这赏瓶上的莲纹,那是正儿八经的缠枝莲。枝叶婉转缠绕,莲花绘制精细。到了嘉庆中后期,道光时期,这画工就开始省事儿了,画缠枝莲叶不那么繁琐了,基本上是一两笔就能勾出一朵莲花。这种莲纹,就被叫做勾莲。这听起来就带着那么一点儿鄙薄。至于波浪釉,也是这个时期的一个瓷器釉面特征。老玩家都知道,雍正瓷器的釉面也有问题,叫做橘皮釉,这是烧窑的时候缩釉造成的。但是呢,橘皮釉它很细微,就如同橘皮上的小皱褶,整个釉面儿是平的。仔细看去,甚至别有一番韵味。到了嘉庆和道光时期,就出现了波浪釉。这个波浪釉就难看多了,因为有的大面儿就不平,就好比波浪一样。清三代的瓷器大多精良,到了嘉庆和道光时期,江河日下,瓷器也做得糙了。有些大收藏家,直到今天,对嘉庆以后的瓷器,还有带着鄙视的,甚至都有“嘉道不分”这个说法——懒得去分,反正都不怎么样。特别是道光时期,瓷器是没了半点儿创新,艺术风格保守,工艺粗糙。当然,这个“粗糙”那是相对的,比起民窑,还有很多仿品,那还是很精美的,毕竟它是官窑。说着说着,就进了房间坐下了,霍晓东一边冲孙中原伸了伸大拇指,一边对小伙计说道,“原来你不是吹牛,你们老板说不定真看不上道光瓷器。”小伙计也跟着听了孙中原的点评,心说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他也不接霍晓东的话了,赶紧热锅子,同时让两位点菜。这个小包间里,居然也挂了一幅“乾隆御笔”,写得也是乾隆的诗,也是后仿的。肉片菜码上齐了,锅子沸腾了,霍晓东关上了门,而后一边在里面涮肉,一边道,“这店主就算是旗人之后,也没必要弄这么多高仿乾隆的东西吧,字儿我就不说了,乾隆一辈子写了四万多首诗,结果没有一首被传颂。”孙中原呵呵一笑,“是啊,全唐诗也就四万多首。不是说么,乾隆上个厕所也能写诗,出游看到一只猪也能写诗。不过,乾隆的艺术才华还是有的,但主要在鉴赏方面。”鉴赏和创作,从来都是两回事儿,美食家说不定连鸡蛋都煎不好。这,也不影响鉴赏是一种突出的能力。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吃得差不多了,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甭服务了,我俩自己来!”霍晓东大喊了一声,他以为是服务员。不过门外却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方便进来么?”孙中原一听,起身开了门。进来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络腮胡子,不过修得很有型,方面大脸,浓眉长眼,“两位吃得怎么样?噢,我是小店的老板,姓关!”“不错,不错。关老板进来坐啊!”孙中原应道。霍晓东也没见过这店老板,笑着打了声招呼。关老板坐下之后,给两人上烟。孙中原估摸着,可能是这老板也是个收藏玩家,听了伙计说了自己点评那件赏瓶才来的。不过他也不能直接问,接了烟点上,笑道,“听说关老板祖上是旗人,看来是瓜尔佳氏的后代。”瓜尔佳氏,改汉姓关的特别多。“对对对,先生博学。不知道怎么称呼?”关老板笑问。孙中原和霍晓东各自介绍了一下,关老板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开口问道,“刚才听伙计说,孙先生对瓷器很有研究。原来是星辰拍卖行的高手,怪不得。”“关老板过奖了,高手谈不上,就是个爱好。”“听伙计的转述我也受教了,今儿这单我请了。”关老板略略犹豫,但仍是接着开口道,“我也很想和两位交个朋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