莜花开花结穗穗,连心隔水想妹妹。
想你想得着了慌,耕地扛上河捞床。
淹死在河里笑死在河处,谁知道我心里想妹妹。
昌花泉子长流水,打盹瞌睡梦见你。
你在家里我在外,各样样心病都叫咱二人害。
满天星星没月亮,害下心病都一样。
嘹亮的歌声响彻在黄土坡,凛冽的寒风吹不散满满的喜悦。山道上,一行人疾步走来,红红的脸庞笑开了花。
“大明,想婆姨了,这回憋足了劲,只怕几天都下不了床!”
“想,想疯了,做梦都想!以前嫌她粗声粗气,现在却稀罕的心里直痒痒!”大明呵呵笑道。
“就是就是,我那婆姨成天唠叨,听起来就烦,现在却盼着她在我面前啰嗦几句!”
“也不知儿子会不会走路了,前些时日离开时,抱着我哇哇大哭,害得老子眼睛酸酸的!”
乡兵是轮换制,因为冬天的关系,杨成文提前结束兵役,在吴拱离开几天后,都也解散了。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朝廷还有相应的补偿,自然是皆大欢喜。
二不溜溜黄风沿山畔畔灰,心慌眼跳思想谁。
朝东来了朝西回,这地方不红火短了个谁。
黄河岸上搂青柴,刚刚忘了又想起来……
山歌悠扬动听,天地白花花一片,一抹抹青绿顽强地露出头来,走在熟悉又陌生的雪地上,杨成文心中的忐忑犹如连绵的山丘起伏不定。
“娘……”
“娘,你身体怎么样?”
血脉相连的母亲,马上要见面了,杨成文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翻过一座山,前面是一座峡谷,峡谷幽暗,大概十多米宽,两边巨石嶙峋,异常陡峭,雪白的天空仿佛一条天河在头顶流淌。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平原展现在眼前,
树木高耸,银装素裹,梯田拾级而上,绿色的麦苗在皑皑白雪中舒展着身躯。鸡犬狗叫声隐隐传来,一道道缭绕的炊烟冉冉升起。
“到家了!”
“我杨汉三又回来了!”
所有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湿润,任那股熟悉的凉意流遍全身。
“成儿,成儿!”
小山坡上响起焦急的叫声,大雪散开,一个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跑来,跑得太急,最后摔倒在地。
“……娘!”
泪水模糊了双眼,在这一刻,所有的迷惘,所有的不安,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杨成文的眼中只有那道柔弱柔弱的身影。
“娘………”杨成文疯一般地叫喊着,冲了上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臭小子,狠心的娃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怎么活?”林氏嘶声叫喊,用手抽打着杨成文。
杨成文直挺挺地跪着,动也没动一下。印象中,这是林氏第一次动手。
打累了,林氏抱着杨成文大哭,许久才平复,慢慢将杨成文拉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连细微之处也不放过,最后才放下心来,颤声道:“儿子长大了,我的儿子长大了!”
如今的杨成文虽然看着还是稚嫩,前世终究经历过大悲大喜,自然而然沉稳许多。
按照朝廷的规定,斩杀金兵的战利品本归杨成文,马匹除外。然而,一套全身铠就价值不菲,依照军中惯例,再加上层层克扣,如杨成文这种普通小兵最后一定是两手空空。
杨成文运气好,碰到了吴拱。
一身军中棉袍,弯刀斜斜插在腰间,背上背着长弓,虽然刚刚十三岁,却遗传了杨家人的基因,虽然瘦,颇为高大,剑眉虎目,显得英姿勃勃。
“娘,我们回家!”杨成文搀扶着林氏,笑着道。
也许是心急回家,也许是心有感触,乡兵们一个也不见踪影。
寒风如刀,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啸叫,母子俩心里却暖暖的,连飘扬的雪花也那般可爱。
嗯,林氏低低呻吟一声,不是杨成文扶着,差点摔倒在地。
“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使!”
“娘不老,娘娘年轻着呢!”杨成文摇摇头,“娘,我背你吧!”
“不行,不行,我儿刚刚从战场……”林氏连连摇头道。
杨成文不由分说,抢上前去,将林氏背在背上。
林氏的身体很轻,杨成文心里酸酸的,从记事起,她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前世,娘总是牵着自己的小手,从不放开,今世,娘总是害怕自己吃不饱,总是饿着,将好吃的偷偷留下来。
娘,任世事如何变迁,我愿意背着你一直到天涯海角!杨成文暗暗发誓。
“杨大夫每天都会端来剪好的汤药,你却一直不见人影,我担心,大夫却说你到县里做活去了,我不信,庄里的人却都这么说!”
“一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你一直杳无音讯,我夜夜做噩梦,梦见你浑身都是血,就这么傻傻地看着我!”
“直到上个月,县里下来喜报,说你斩杀了金兵百夫长,立了大功,我才知道你这个傻小子上了战场……”
林氏手高高扬起,却缓缓落下,轻轻地拂去杨成文头发上的雪花。
“我更加害怕,害怕梦境成为现实。都怪我,你父亲临走时留下一块玉佩,说是信物,我却弄丢了,进不得杨家门!”
“直到前几天,里长通知我,说你这几天便要回来。金兵比野兽还要凶残,我又怕你身上留下残疾,一刻也坐不住,急急来到山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