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归羽孩子心性,猎奇之心自然更胜,摇着萧宇手臂催道:“大哥快讲,快讲”,丝毫没注意到廖武那并不友善且青白相见的面色。
萧宇并两人移去抄手游廊,休憩闲坐,慢慢絮叨。有眼力的下人已上好了茶水,点心,招待备至。萧宇清清嗓音,思绪又回到那段时月,缓缓道来。廖武也似跌入回忆的漩涡,眸中清波微漾,移向一处去,温面含笑,唇角轻提。只有穆归羽右手托着下颌,拄在桌上,极是安静,目光殷殷,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宇,似是在茶楼听书一般。不过书中之人是他识得之人,此刻又居身边之人,这样也别有一番趣味呢——
“那是普华十三年,文达年方十七,生有好皮囊,又修得好文华——”刚说一句,萧宇停话却道,“年岁倒是与你不差多少”穆归羽自知萧宇所说何意——人家年少有为,人人赞颂,而你——吐吐下唇,佯作不知。
萧宇暗自嗟叹,也没再说甚,继而道:“名满京都的侯府公子,偏不喜在朝为官,独好洒脱豪逸的魏晋fēng_liú之气,**山水,喜好诗风,乐善民风,一心想离了京中,去民间采风——老侯爷只有一子,自不可放他散漫飘转,要他入官又是抵死不从,侯爷也无了法子。只好与他妥协,两年为期,允他去做他的fēng_liú名士。期到,则归京入仕,再没了争讨余地。文达私心量之,有总好过没有,只得应了,去了兰陵乡下,颇为快活了一段时日。”
“令老侯爷称奇的是,只却半年,文达便已回了来。这遭回来,自然不是想了通明,而是彻底不欲涉朝廷之事了,要去兰陵定了居去。”
“为何呀?”穆归羽托着腮,神色微凝,偷眼旁瞧,转而嘻嘻好奇地问萧宇道。萧宇轻笑,让他接着听下去,“侯爷也是大惊,忙问,又是遇了何事?——”
原来——
一日,廖武与友人游船赋诗之时,远远瞧见一妙龄女子,乘一荷轻舟,浅绿罗裙,素手采莲,吟吟笑语,袅袅美姿——
由他看去,娉娉身影,幽幽湖景,好一幅妙笔丹青,画中人入湖中景,湖中景衬画中人,如梦若幻,倒真是绝妙的存在。廖武长身立在船首,心中神往不已,忙忙将船篷靠了岸,寻了一叶小舟,一人划了过去,也不管友人诧异目光,只叫书童招置了他们去。
廖武拨竿轻行,离得愈近时,行得愈慢。待近前时,弃下竹蒿,忙整容衫,生怕不慎唐突了这般女子。拾整一番,因自失笑,他这堂堂的侯府公子,不慕风韵,不拘俗规,向往世学之人,何时如此扭捏,方寸大乱了。自笑一番,才定了心神,便没了先前忙乱,无措,复了往常模样。
手中折扇轻摇,举止fēng_liú,又是那个温雅公子。再至近前,便得细看,果真见了诗文中所描画的女子,手如柔荑,肤若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思至此处,不觉轻吟出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世间当真有此女子也,我竟只当是诗文中的不实夸言,如今看来,倒是真真地浅薄无知了。
那位采莲少女并未搭话,只是她身后身着鹅黄轻衫,娇俏十分的小丫头笑问,“公子又是何人?怎的无端闯了我家小姐游的荷塘?”
采莲少女将手中所采一藕拨给黄衫丫头,素腕微露,蛾眉未拢,含笑薄责:“菱烟,不可无礼”。饶是责人的声音,也是如丝如竹,悦耳轻缓。“菱烟年少不懂事理,还请公子勿怪”。廖武握手施礼道:“是在下唐突无礼了,菱烟姑娘问的是。”“小生与友人吟诗赋兴至此,不想误闯了姑娘宝地,多有歉怀,还请小姐万莫怪责!”
采莲女子因笑道,“公子严重了!”柳眼向侧斜去,细瞧细量廖武,宽袖窄身的鼠灰色云纹团花锦衣,外搭宝蓝缎面对襟半臂袖长褂,腰间扎束着靛青色宽带,上悬着白玉环佩。再往上瞧去,束起乌发以巾冠包之,余发顺势垂落下来,粗看是面容俊俏白面书生,眉若翠羽,面似白雪,如此精致的相貌,倒叫女儿也自惭愧了几分;细看时,又不失英气,且多了几分贵气,此样的人儿,此地怕是不得有吧?“公子不是此地人吧?”采莲少女因问道。
“小姐如何得知?”廖武因自惊讶道,莫不是他漏了怯了。采莲少女掩唇轻笑,与那菱烟丫头对觑一眼,才道:“公子生的这般温雅贵气,怎是兰陵这小地方孕得出的!”廖武闻言朗笑,这少女倒不是旁家女儿娇羞忸怩,举止得体大方,却有男儿直爽之态,“如此说来,小姐也非此地之人了”。
采莲少女未有应答,菱烟丫头就插话了,急道:“胡说,我家小姐可是实在的兰陵地界人——”。采莲少女向廖武投来抱歉的神色,自家这丫头是与她一起长起来的,宠的过了些,才在人前失了规矩。
廖武摆手笑道:“菱烟姑娘倒是活泼大方的紧,小生与之也甚是欢喜”。菱烟面上飘着几团红云,恍然垂了首。“小生唐突,敢问小姐芳名?”廖武正问道。
“家父柳姓,取名慕婍”采莲少女回道,毫无扭捏之态。
“柳慕婍——”廖武心念着少女名字,不觉有些熟悉,忽而,想起同道友人曾说过,兰陵石羊岭柳家,有位妙龄女子,年方十五,容貌美好,聪慧质仁,才情出众,俱称‘才貌双绝,男儿羞见’——此地界的有志男儿皆是自愧不如,弗配相与,心中多加爱慕,也不敢上府求亲——这位,莫不就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