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大人房有为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明镜高悬”的牌匾竖立在他的头上,他今天穿了正装,在他左手下方放着一个桌子,一个负责签字画押的师爷恭谨地坐在一旁。
一张特立独行的桌子放在房有为的右手侧,一个中年人坐在那里,表情有些悠闲,虽然是坐在下摆,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比房有为的官职还要大。
一个脸色微黑的青年人被押了上来。这个青年人先是打量着站在两侧庄严肃穆,手持大杖的捕快,最后看到了最上面的那个严肃的人,那个严肃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似乎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傲然和恨意。
他没有留意到房有为左右侧的师爷和中年人。
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他的肩上,就像是扛着千斤巨石,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程繁的肩膀蔓延到胸口最终到膝盖。
似乎只要程繁愿意跪下,这股力量就会消失。
程繁在小岛上生活了二十五年,从来没有跪过,就连与老人的离别,他也没有跪过。直至他今天见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难道就要跪下?
程繁咬着牙,微黑的脸就像是背后的琴弦一般紧紧绷着,脸上开始发红,肌肉和青筋逐渐暴起,就像是一只野兽,显得极为可怕。
房有为目光下垂,静静看着这个杀人犯,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程繁肩膀上的那股力量越来越大,渐渐要压断他的骨头,剧痛就像是海浪一般滚滚袭来,充斥进他的脑海。
程繁的脑海愈发迷糊,仿佛将要睡着,实际上是要晕倒。
那个坐在房有为右侧的那个中年人笑着看向这个青年人,似乎觉得这个青年很有意思。
程繁身后的两名捕快的脚尖快要踮起,他们的表情就跟程繁一样。
房有为挥手,又有两名捕快靠近程繁,用力压在程繁的肩膀上,四个人的力量比两个人肯定是大了很多,程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肩膀上的骨头发出一声脆响,就像是掰断一根筷子一般。
这个脆响很轻微,很多人都察觉不到,甚至根本听不见,但是身为府尹大人的房有为在牢狱里见识过无数似曾相识的场景,就算是在小的动静他都能敏锐地感知。
房有为借着余光看了看右侧的那个中年人,觉得事情最好不要做绝。
房有为身前发出一声清亮的响声,原来一块特殊的木头敲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房有为说道。
程繁的眼睛半闭半张开,眼神有些迷离,肩膀上的剧痛还没有消散。直到身后的四个人放下了手,他才觉得好受一些。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听清房有为的问话。
房有为的嘴角微微一抽,愤怒的情绪被他掩藏的极好,他平静下来,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繁这时才听清楚了房有为的问话,强行忍住肩膀上的剧痛,虚弱说道:“程繁。”
房有为冷漠问道:“你为何不跪?”
在公堂审问时,任何犯人都需要跪下,这个规矩早已成立,所以程繁不跪,房有为确实可以问他。
程繁觉得很奇怪,这人跟自己非亲非故,若是要直接取了自己的性命,倒也没有任何问题,那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要自己跪下?
程繁有些疑惑,心中的愤懑更是压过了肩膀上的痛苦,他疑惑问道:“我为什么要跪?”
房有为一顿,脸色骤然僵硬起来。在他左侧的师爷练练摇头,心中感慨:你这样一个傻小子也能犯事儿?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在房有为右侧的那个中年人面色微微一变,似乎对这个一无所知的青年有些好奇。
程繁这个极其幼稚的问题房有为持着身份不便回答,于是这个任务只能交给在他左侧的师爷。
那个师爷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然后摸了摸长须,说道:“犯人见府尹大人必须得跪下,这是规矩!”
“规矩?”程繁一愣,然后笑了笑,似乎是明白了这个规矩,他没有顾及伤势加重的肩膀,对坐在最上面的府尹大人问道:“如果我以后成为了府尹大人,你成了犯人,你是不是得跟我下跪?”
程繁不知道这句话极具挑衅意味,也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逻辑,老师既然说过这世上没有公平,谁曾想这个世界已经不公平成这个样子。
他之所以这样问房有为而不是问那个师爷,是因为他明白,在场权力最大的人是那个手持醒木的人,而不是这个满身墨水的师爷。
这个世上只有老杉和凌可医知道自己的身份,童小蔓不明不白,如今那对夫妇已经死去,那么知道程繁真正身份的人除了童小蔓之外再没有别人。
房有为对余涵说要查清程繁的身份,那该怎么查,从何处查?
房有为的手掌虚握,自己不知道这个无知青年真实的身份,从他所说的语气来看,倒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就越需要小心行事。
在经历过襄国皇帝那一件事之后,吴国所有的大小官员都莫名地谨慎起来,生怕会遇到另一个庞然大物。
房有为没有可能不会谨慎,他的脑海飞速地转动,思考着哪个姓程的大官会有这样的一位公子。
与如今的所有事物都差不多的是,房有为除了想到一个在韩城守着粮仓的程姓小官,其他的资料结合起来的结果就是:查无结果。
难道是谁的私生子?如果真是,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