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豫晃神之时,颜蠲也注意到了,于是在收拾碗箸后拒绝了褚疏要帮忙的明显讨好。
褚疏和苏豫交好,颜蠲是知情的,反正这两年来褚疏这竹苑的,除却上个月才来这竹苑寻苏豫的苏衎,也只有苏豫一人,他倒不是担心苏豫同褚疏有什么,虽说在未见苏豫之前还是有些在意的,纵使苏豫名声与做派再好,毕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而他这妹妹向来又对这些男女之情没甚感觉。
不过见着苏豫后,颜蠲便明白没甚好在意的,可饭食间苏豫这不自然的表情与动作,还真叫人有些拿不准,于是轻声对褚疏道,“你是主人家。”
这是叫褚疏不要怠慢了苏豫这个客人,可褚疏不这样觉得,“伯逸不是什么客人……”
话刚出口,褚疏便被颜疏瞪了一眼,只好闭了嘴乖乖回席。
苏豫看着褚疏又折了回来,心中的苦意更加翻涌。他满腹疑惑,想问,却开不了口,自小的礼数也不许他问,到底是别人家的事,褚疏既然没告诉他,便是不想告诉他,他便不当问,只好默默饮一杯酒,将本欲叹出口的气生生咽下。
“伯逸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褚疏看着苏豫抬眼望着自己,神情复杂,便问,“还是家中有什么事?”
“疏儿何出此言?”苏豫按下心中的情绪,反问褚疏。
“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啊你,”褚疏喝了杯酒。
其实苏豫表现得并不明显,颜蠲之所以发觉,是刻意留心的缘故,而褚疏有所察觉,只是因为她与苏豫相处久了,两人又是交心而处,她自然知道他的脾性,今日这般不自然的模样与平日大相径庭,定是有什么事搅扰他情绪的。
“伯逸大抵是多虑了,”苏豫抬眼看着褚疏,她既有所发觉,他便不想搪塞敷衍过去,于是旁敲侧击问她,“若是伯逸问疏儿不想说的事,疏儿会回答吗?”
“伯逸若是不想说便不说,务须这般拐弯抹角的,”褚疏并未多揣测苏豫话外之意,只觉苏豫是不想回答她,顿了顿,“只要伯逸开口,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豫愣了神,他知道,褚疏向来是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这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如同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他心中的锁。
苏豫望着对面的褚疏,此刻这情景同他初次在竹苑侧室醒来后一模一样,他正是正襟危坐在凉亭中的这方席上,褚疏也是这般箕踞在对面,举着小巧剔透的青玉酒杯斜睨着他,漫不经心吐了句“醒了?”。
苏豫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姑娘,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他以为仅是位画中仙,可后来同她多说了几句,他才晓得原来世间还能有人让他如此惊喜,她飘渺,不羁,又真真切切在自己面前,不以为意地同自己谈天说地,玄辞冷语,每多说一句皆是一个惊喜。
苏豫与褚疏于前年相识。大抵是如获至宝,高山流水,苏豫自是一颗至诚之心与她相交,可便是刚熟识的那年冬月,他如同往常来竹苑找褚疏,却怎么也没找到人,竹苑仿若从未有人居住。
苏豫也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场梦,但终究还是想再见她,于是除却除夕及春节,旁的时日他都往来于昌都城与竹苑之间,唯恐错过她又宿在她那侧室,直到来年谷雨后的第三天,他因家宴刚从洛邑回昌都,而褚疏便穿着今日这身白丝衫在他府门口等着他。回忆到这里,苏豫问褚疏,“疏儿当初是如何寻得我府上的?”
褚疏有些糊涂,歪着头看向苏豫。
苏豫弯着眼角,是了,当时面对自己的惊诧,她也是这般疑惑的歪头看着自己。那日,天还下着小雨,褚疏立在他那乐抑府门前,墨发与衣裳上挂着细细雨珠,好似为她从头至脚披了块泛着光的轻纱,那刻,苏豫当真觉着是谪仙刚刚下凡来。
“随意打听了,昌都好似无人不知你苏豫。”褚疏想起来了,那时她辗转从洛邑牡丹园回来,苏豫在竹苑留下的痕迹还挺明显的,她想着苏豫是担心着,于是骑马去了昌都,随意找了个人问了问苏豫这人,本是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未想苏豫这名气还挺大,便如此得了往乐抑府的路。
褚疏虽不知道这昌都城的富贵分区,不过宫城以东历来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家能居的地方,苏豫那乐抑府更是气派得很。在府门口等了那传话之人一会,没等到门人回来,倒等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苏豫。那日刚下马车的苏豫望着她,眼里的情绪很多,当时褚疏分辨不清楚,此刻她却忽地明白了,“伯逸彼时可是委屈的?”
苏豫险些因褚疏这句话被呛到,他咳了两声,看着一脸正色的褚疏,“疏儿当时一声不吭便走了,至今日我才讨到说法。”
“是吗,”褚疏撑起头,有些莫名其妙,“伯逸从未问过我。”
苏豫这下是真被噎住了,闷声将堵在吼间的那口气咽了下去,“疏儿丝毫没有察觉?”
“没有,”褚疏道,“若是有,我自然早同你讲了。”
苏豫哑口无言。他这才发觉自己高估褚疏了,他以为她是不想说,他甚至觉着是因为自己在褚疏心中无甚分量,同他想听曲喝酒时随意拉着作伴的人一般,原来不是,原来只是因为她这谪仙从未察觉他这些情绪。
苏豫叹了口气,在褚疏这里,到底是吃了礼数的亏,于是道,“疏儿将才问伯逸发生了何事,伯逸只是觉着自己不了解疏儿罢了。”
“是吗,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