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渐密,阵阵清凉袭人。
许长生只觉周身舒泰。他素而来爱雨,最爱的就是在下雨天眯上一觉,这其实也是‘贪恋爱’的一种。
心思既动,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蒙上了一层水汽,心低也仿佛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许长生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丝丝缕缕的雨水从空中坠落,看得久了,便感觉自己像是离地飞腾而起一样,那一滴滴雨水只是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繁星。
这种感觉很微妙,许长生的全部身心都渐渐投入到这场秋雨中,天地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一样,万籁俱静,让他心神宁定,说不出的舒服。
恍惚之间,心神似守非守,许长生不自觉地放出了识神,却完全没有想过识神并非实物,根本不可能排开有形有质的雨水。
可是在这一刻,他想的并不是用识神去观察、聆听世间的一切,而是在这种仿佛天人合一的状态中自然而然地将识神融入了雨中、融入了天地间。
一点灵光,随之显现。
就像是突然明白了某种玄之又玄、无法言表的道理,触摸到了某种蕴藏在大千世界中的神奇法则,外放的后天识神竟然开始渐渐凝聚,原本无形无质的后天识神,最后却在他头上变成了一块‘玻璃天幕’。
雨丝打在上面,只是溅起点点水花,却再也不能打湿衣服,原本只是无形无相、无聚无散、无始无离的后天识神脱胎换骨,终于完成了一个由量到质的变化。
从今日之后,识神有形无形,将可随心意变化。
对于这堪称修道途上里程碑般的突破,许长生心中有些欢喜,却并未志得意满,仍是保持着这种恍兮惚兮、似守非守的状态,淡然前行......
就像有佛门高人见狗屎而悟道一样,看似机缘天成、令人羡慕,其实一切都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这种自然成就有什么需要狂喜的?那样反倒是落了下乘。
“沙沙沙......”
雨越下越大了,许长生漫步走出祥云观,沿山间小路随意行走。
后天识神随心而动,将他全身都包裹在内。走路带起的泥水污垢,半点也不能沾身,整个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在雨中走着,走到接近山顶处的一个平台,忽然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快要接近云龙山顶,却偏偏向外伸出了一个近百尺的天然平台,满地都是刚刚抽芽的秋草,被雨水洗成碧绿的颜色,煞是好看。
许长生站在草地上,心中忽生出留恋之意,竟然不愿意上到山顶去看雨中的楚都了。
是此处风景独好麽?也未见得......
许长生的识神锁定了一滴从空中坠落的雨滴。
在这滂沱大雨中,雨滴有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这一滴被他锁定了,看着它越落越低,最终在后天识神形成的‘玻璃天幕’上撞得粉身碎骨,却又勾连空中的雨水,变成了更大的一颗,而后改变了轨迹向草地上落去,刚好压弯了一棵小草嫩芽。
在这棵嫩草下,正有一只黄色的大头蚂蚁在避雨,顿时被冲了出去,身入汪洋之中。
许长生弯下腰将这只蚂蚁救起,放到了附近的一棵柏树下,心中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如果自己没有在雨中突然感悟,漫步到这里,这滴从空中落下的雨滴就不会撞在自己的识神上粉碎、也就不会改变轨迹砸弯小草,那只蚂蚁就不会遭遇灭顶之灾,自然不需要自己去救。
这天地之间的一切事物、生灵,仿佛都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自己也罢、雨滴也罢、小草也罢、蚂蚁也罢,都不过只是条件而已;所有的存在,似乎都是为了成就一个结果,一个冥冥中早有前定的结果!
可这个结果,是蚂蚁被淹,还是我救蚂蚁?我来到这里,算是个因,还是个果呢?
因果之说,究竟是人的行为在推动,还是冥冥之中早就有因果前定,所有系于其中的人物也只不过是龙套而已?
如果因果早有前定,执着又如何?放下又如何?又何必要执着于破执,执着的要去破,那不是更加执着了麽?
如果破执之说就是个虚妄,佛家的放下、道家的出凡超脱还有什么意义?自己又何必拘于先前的做法,与颜玉明争暗斗也好、借势打脸也罢,皆为应有之意,还有什么好反思的?
“这修心之道,真是麻烦死了,我这是不是太钻牛角尖了?”
好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好像还没有想通,有层窗户纸明明在面前,就是无法最终捅破,许长生忽然生出怨忿之心,总感觉有人张开了一只大手,遮住了通天之路,故意与天下的修道者为难!
可是又偏偏找不到这个坏家伙,一身的力气没处施展,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阿弥陀佛,许道友别来无恙。”
佛号声入耳,一个黄衣僧人缓缓从雨雾中走到许长生面前,光着脚,淋得像只落汤鸡,光头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剃了,居然生出了一茬黑发,大和尚不像大和尚,头陀不像头陀的,人古怪,出现的时机也非常古怪。
许长生看了眼黄衣僧,忽然横眉立目,扬掌就是一团雷光击向了对方。
他自从拥有自体生雷的能力,这还是第一次用来攻击,就算那日收服老鬼楼剑东时也只是用来震慑对手而已。
这个僧人从未在云龙山出现过,身穿的那袭黄色僧衣上却缀满了各种宝石珠玉,竟然是一件锦襕袈裟,这是大德高僧要入世修菩萨行时才会穿着的袈裟,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