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仁一家的状况,钱管事再清楚不过,认识的亲朋好友,现在也没有哪家有余力借粮给他们。
“这”牧仁历来不会说谎,被钱管事这么一问,吞吞吐吐地不知如何回答,想要把白天遭遇之事说给钱管事听吧,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羞耻。
用来换粮的羊毛,毕竟不是自己的,这个做法似乎与往日里从书中所受的教诲有些相悖,说出来钱管事说不定要阻拦,可这样一来,一直在他脑中晃悠的五百多斤粮食就没了,那那哈森怎么办?
固然可以从钱管事那儿借粮,但现在全家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难道一缺粮就找钱管事借?钱管事愿意借,自己也没那脸。
再说以自己家目前的状况,想要还上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可钱管事身为老师,问起粮食的来历,却又不能不说。
“我今天放羊,遇到了一只商队”牧仁犹豫间,不自觉地嗫嚅道。
“哦”钱管事却是恍然大悟般地接了话,“你把朝力泰的马卖了?”
钱管事觉得这没什么难猜的,牧仁家徒四壁,还能换些钱粮的,也就是那匹马了,以他们现在的家境,要养这么一匹多余的马,的确有些困难,也不划算。
“啊?”牧仁没想到钱管事的反应是这样,如此也好,倒省了他编瞎话的劲儿了,“啊。”
“你这孩子,怎么性子这么犟,宁愿卖马也不愿找我借粮。”钱管事自以为知道了实情,忍不住抱怨着。
“牧仁,你把朝力泰的马卖了?”牧仁娘在旁边接着问。
牧仁心中哀叹,怎么就把旁边的自家老娘给忘了呢,这下可好,按下葫芦起了瓢,可怎么向娘亲解释。
“牧仁,你卖马你娘亲不知道?”钱管事听了他娘的问话,又盯着牧仁的眼睛问道。
“额吉,老师,事先没和你们说,都怪我。”牧仁此时能怎么办,只能咬着牙把卖马的事给扛下来,总不能又反口否认,说没卖马吧,那粮食怎么来的就更说不清了。
“唉,卖就卖了吧,咱家多养一匹马,要多出不少耗费,怪我没想清楚,卖了也好,能救回哈森就行。”牧仁娘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钱管事知道牧仁娘不愿意卖马的原因,那是朝力泰的坐骑,只要它还在一天,或许就能多感受一天朝力泰的气息。
“牧仁,既然你娘已经同意了,那就把粮收好,别弄丢了。”人家当妈的都不计较了,钱管事自然不会做恶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多谢钱大人提醒。”牧仁娘拿出绳子,准备将袋口扎起来。
“等等,”钱管事指着粮袋,问牧仁道,“那匹马换了多少粮食,不会就只有这么点吧?”
“对哦,”牧仁娘也边扎口袋边问,“牧仁,朝力泰那匹马可不错,换粮食的话可不止这么点。”
“这这不是马还没有交到人家手里么,这袋粮算是算是把阿赫的马给定了,等交了马,人家会把剩下的粮食补足的。”牧仁情急之下,鬼使神差地将白天汤和志的那套说辞给说了出来,只是把换羊毛改成了换马,倒把他娘和钱管事唬住了。
“嗯,如此说来,这只商队做事还算讲究啊。”钱管事摸着胡须赞道。
“那他们说了没有,朝力泰的马能换多少粮?”牧仁娘小心地把粮袋放回帐篷里,又折转身出来问道。
“这个他们让我明天把马牵过去看看再定价。”牧仁豁出去了,这真是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才能掩盖,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不行明天就真把朝力泰的马牵出去溜一圈,等用羊毛真的换到了粮食,再和额吉交待实情。
“牧仁娘,牧仁,既然无事,那我就走了。”钱管事信了牧仁的说辞,见已无事,提出了告辞。
“老师走好。”
“钱大人走好。”
看着远去的钱管事,牧仁擦了把冷汗,生平第一次在老师面前撒了谎,没有把实情告诉老师,牧仁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还是对。
虽然这谎言他只是起了个头,剩下的都是钱管事和他娘自己脑补的,牧仁的心里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那五百多斤粮,牧仁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错。
“额吉,我出去一趟。”等钱管事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牧仁跟他娘打了个招呼,也离开蒙古包,向外走去。
“什么事儿?饭都不吃了?”牧仁娘问道。
“哦,找几个人商量一下,明天一起剪羊毛的事儿,用不了多长时间,饭弄好了给我留着就成。”牧仁中午吃得太饱,现在其实一点都不饿。
傍晚收工的时候,牧仁没敢把卖羊毛的事儿和小伙伴们说,怕他们按耐不住自己那一脸兴奋的神情,被管家看出什么端倪,特意在收工后再找机会和他们细说。
“嗯,这事儿是得好好商量一下,对了,大家都不宽裕,别在人家里混饭啊。”牧仁娘特意交待。
“放心,额吉,我不进门,把他们叫出来说。”牧仁答道。
虽然听汤和志的口气,愿意换羊毛的人那是越多越好,可牧仁多少有点不踏实。
尽管一袋十斤的粮食他已经拿到了手中,牧仁还是决定,先找几个要好的伙伴,明天一道把羊赶到那个山谷,如果当天剪下来的羊毛真能如数换到粮食,再告诉其他人不迟。
要是没什么把握就把这事儿说出去,让大伙儿兴冲冲地赶着羊过去剪羊毛,结果却一无所得,自己还不得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