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池站在窗前,他深邃如幽潭的双眸,凝视着窗外一排排沙沙作响的青竹,沉默良久,开口道:
“你还记得当年师父将盟主之位传给我时说过的话吗?”
木松点头:“属下记得,师父说一定要找到预言中提到的女子,否则翼盟将乱,天下也将会有百年之乱。
可师父没说过这女子到底能做什么,为什么仅凭一个小小的女子,就能令翼盟安定,也能令天下安定?”
安亦池眯着眼,收起他眼中的寒芒:“可师父说过,我必须得娶这个女子。
那时候,我便打定主意,这一生便不再去尝试情爱二字。因为我已经没有谈论。”
木松沉默,主子这些年牺牲的岂止是谈论。
“可是,宜阳之行,我遇到了她,开始只觉得她是个特别的女子。
不做作、不娇柔、正义、善良,有时候像小猫般狡黠,有时候又像只小豹子般张牙舞爪。
心中所想不似一般女儿家的脂粉衣饰、如意郎君。而是怎样才能让自己在乎的人过上好一些的生活。
可我不敢对她有所想法,毕竟,我早已失去了谈论。
后来,本明师说,她的面相和气场,与预言中的女子有七分相似。
再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是父亲为我早早定下婚约的妻子。
你说,既然眼前有可以抓住的幸福,我为什么不去紧紧的抓住呢!”
看着主子眼中渐渐溢出的柔情,木松向来木然的脸上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可是,主子,如果。她不是呢?”
安亦池沉默,眼中的柔情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惯常深幽、看不出情绪的眸色。
“十年来,我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这一次,不管她是不是预言中的女子,以后都是,且——只有她才是。”
木松沉默片刻,语气坚定的说道:“主子,不过是一则虚无缥缈的预言罢了,属下觉得,相对于预言,人的感受更为重要。”
安亦池淡淡一笑,这个做了他多年暗卫的二师兄,始终是师兄弟里最了解他的人。
英王府,怡安郡主回府后,直接去了父亲的书房。
英王四十出头,他的长相继承了皇族的好相貌,是一位仪表堂堂、长鬓美须的美男子。
陈氏一族,性子多有怪异之处,英王在民众心目中,却是个特例。
他性子温和、行事低调,偶尔出现在大众面前时,总是一副未语先笑的模样。
与他相处,常常会有令人如沐春风的惬意感。
因此,在民间,他素有’贤王‘之称。
若不是英王有一位性子怪异、声名不佳的长女怡安郡主,可以说,他几乎算大陈唯一一位基本没有污点、没有怪癖的王爷。
可惜,多年来,怡安郡主为他惹下大大小小不少麻烦,令民众失望的是,贤明的英王,对这位长女娇宠的无法无天。
以至于这位性格乖张的郡主从小到大,虽然行事随意,也惹过不少事端,却从未受到过任何责罚。
现下,英王的这个污点站在书案前,仪态端庄,神色平静,没有半分平日里众人所见的不堪之态。
似乎她周身端方凌然的气质,令滚圆的体态也没那么难看了。
怡安屈身行礼,递上手中一本小册:“父王,这里是最近宣誓效忠与您的官员名册。
工部两人,屯田郎中张志友、水部郎中王文页;御史台察院两人,分属湖南荆州、广西漓州;刑部一人,都官郎中刘胜寒;”
英王接过名册翻看两眼,双眸中露出欣喜赞扬的神色:
“我儿辛苦,为父愧对你。明明如此能干的女儿,却多年来背负不堪之名。我儿实在委屈。”
怡安听了此话,忙跪地道:“与父王的大业相比,女儿声名乃是不足为道之事。女儿不苦。”
怡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颇为诚恳,英王看在眼里,脸上露出欣慰满意的神色:
“我儿不要小看这些品级低下的官员,他们手里,可是掌握着整个大陈的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像盖高楼,需踏踏实实打好桩基,人们只看到高楼的雄伟,却不知,桩基才是根本。
桩基打得不好,再高的楼也很容易成为过眼烟云,稍稍有些动荡,便会瞬间垮塌。
我儿,可明白?”
怡安点头,对于父王,她是真心崇拜和敬仰的,从她幼年时,便觉得,
龙座上高高在上的那位皇伯父,比起父亲,无论才能德行,还是外貌气场,实在差了太多。
“父王,女儿近日在国子监四门、上郡等院觅得几个优秀的学生,今年秋试,这几人必定会有上佳成绩。
如若为父王所用,将来必定能有大用处。”
英王扶起怡安,脸上的神色充满惊喜:“我儿如今已学会举一反三。本王甚慰。
待为父得成大业,必然要为我儿正名,让世人都知道,我陈敏得的女儿,乃是一个文不输少陵、谋不输吕尚的奇女子。”
怡安回了自己的院子,正值午膳,丫鬟们摆上满桌吃食,竟都是油腻的肉食。
怡安皱眉,常年吃这些油腻发胖之物,如今,每顿膳食对她而言,都是一次身体从内而外的巨大折磨。
她身后的大丫鬟小蝶遣散了其他丫鬟,轻声道:
“郡主,只一次,奴婢为您准备些清淡之物,您明明不爱吃荤,只爱食素,总要对自己好一次,今日就换换菜色吧!”
怡安摇摇头:“人是习惯的